缓走近几步,抬手摸了摸余祈的脸颊,与梁梓渊方才的动作几乎如出一辙,关心地问道:“刚下飞机吧,累不累?”
余祈乖巧地摇了摇头,嘴里应道:“不累。”
余祈的性子很合梁母的心意,当下满意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温柔道:“好孩子。”
这时一个佣人从书房里出来,小心地阖上门,随后朝他们走了过来。
“余祈小少爷,老爷子请您到书房里来。”
梁老爷子离过知天命的年岁已经有十余载,活了大半辈子,要说有什么遗憾,便是他的小女儿。
看着酷似女儿的外孙一步步走进来,乖巧地问好,梁老爷子一瞬间恍神,还以为是自己如珠似宝的小女儿回来了。一时间,百感交集。
“你过来点,让我好好看下你。”苍老的嗓音像是被砂石磨砺过般有些干涩。
余祈依言走近,在老爷子仔细看着自己的同时也在看着他。
妈妈在他年幼时曾给他编织了一个梦。仍是少女模样的妈妈坐在装饰着各色花瓣的秋千上,无论被抛得多高,回落的时候永远有一双厚实的大手在她身后保护着她,再将她推高。在少女如铃铛般清脆悦耳的笑声中,似乎连天空都是蔷薇色的。
梁老爷子眨眨眼,眼底有些湿润。语气沉重地开口说道:“你真像你妈妈啊。”似感慨又似叹息。
“舅舅也这么说。”余祈笑了一下,如蜻蜓点水般笑容稍纵即逝。
“嗯……”老爷子沉吟了一声,不再开口说话。已经从回忆中醒过神来的他,看起来有几分严肃。
抱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想法,余祈有些艰涩地启口:“对不起,外公。妈妈她……”
话还没说完,老爷子便打断了余祈的欲言又止,眉间的皱纹深深陷下去,“我知道,我知道。”一连重复了两遍,老爷子却并未发觉,淡声道:“这事并不怪你,何必道歉。”
“外公……”余祈担心地看着他。
老爷子摆摆手,“我没事。这些天我也已经想开了。”
“你妈妈如果还在世的话,依她的性子,绝对不会允许你来见我的。你舅舅瞒着我,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妈妈。”
“你先出去吧。”老爷子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带了几分隐忍的悲伤。
“是,外公。”
余祈没有插话的余地,默默退了出去。
真要说起来,余祈两辈子加起来吃过的年夜饭都不及今日这一次来得热闹。一张大圆桌,十几号人围在一起,不失礼仪之余也算宾主尽欢。
这样的热闹,反而让余祈有些不习惯起来。规规矩矩的餐桌礼仪,既折磨又煎熬。他忽然有些怀念当初在陆迹身边时,可以无拘无束大吃大喝的情景。
在房子外面的石阶前坐下,南方的夜风对余祈来说较之北方实在是有些绵软无力,反倒好让他可以乘着凉凉夜风,吹散身上的闷热。神思也愈加清明起来。摇摇头将那些莫须有的想法抛在脑后,余祈折了根小草在手指间百无聊赖地把玩着。
有人同在石阶前静默坐下,余祈以为是梁梓渊,无意多加理会。
身边人却用一种余祈所陌生的腔调忽然开口道:“不打算跟我交流一下么?小表弟?”音色似有金属的质感。
余祈默了一下,心下也知道来者是谁了,便客气地转过头反问他:“那请问你为何在吃饭时一直看着我?”害他还以为自己脸上又沾上了东西,频频拿餐巾纸擦拭却一无所获。
“啊……这个啊。”梁颂之漫不经心地应道,单手托腮静静地与余祈对视几秒,一对眼珠子黑白分明,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