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夏眉眼间笑意蕴染,揉揉顾墨尘的头:“你皇阿玛是一国之君,在朝堂上,既睿智威严,又霸气侧漏,皇玛嬷今日在朝堂上是什么事都没遇到,而且放足和禁缠足得到文武百官配合,相信很快就能在全国范围内展开。”
顾墨尘:“禁缠足和放足于国于民有利,这不是坏事,全国范围内展开是必然的。”
皇帝和太后还在殿外,文武百官即便已从地上爬起,也不敢迈步在两位大佬前面离开,不过,这会子倒是用不着多有顾忌,一个个抬袖擦拭额头上汗渍。
待康熙的御辇和叶夏的凤辇离去,殿内方传出声响。“咱们回府后真要看妇人们的小脚啊?”
“圣上口谕,有专人在旁盯着,你敢抗旨?”
“我家小孙女正为缠足喊疼哭个不停,我得赶紧回府,让家里人给几个大的放足,别再给小孙女继续缠脚。”
“我府上的俩闺女缠足有两年多了,我也得赶紧回去,让夫人给她们放足,不然,这官真要做到头了!”
听着耳边传来的低语声,胤褆和长华互看彼此一眼,哥俩并肩同行,走向殿外。
“七弟!你怎么在这?”
看到顾墨尘在殿外站着,长华当即笑着打招呼。
“是啊,七弟,你咋跑到这来了?既然来了,咋又不进去?”
胤褆在顾墨尘头上撸了一把,满眼都是笑意。
“昨个听皇玛嬷说今日要来上早朝,一问得知是为放足、禁缠足一事,我有些放心不下,一大早就跑过来听听。”
顾墨尘如实说,他不喜欢玩心眼,尤其是在兄弟亲人间。
“那你肯定也听到了,咱们皇玛嬷厉害着呢,说实话,我对咱家皇玛嬷是崇拜极了!”
顾墨尘和长华走在胤褆尘左右两侧,这会儿胤褆是半点都不掩饰他对叶夏的崇拜:“皇玛嬷就朝那一站,别提多有气势了,而去满朝文武白瓜被皇玛嬷说的面红耳赤,若是那会他们脚下有个地动,八成全都想钻进去。”
“皇玛嬷和老祖宗一样厉害。”
这话是长华说的,在他眼里,一直以来都觉得太后,他家皇玛嬷是一个亲和,没有什么脾气的人,熟料,今日朝堂之上,
太后出场就流露出满身威严,说话声音不是很响亮,却不怒而威,字字珠玑,清晰地殿内回荡,飘入每个人耳里,这样的太后像极太皇太后,却又和太皇太后稍有不同。
譬如太皇太后发怒时,神色间怒意明显,而太后至始至终从容淡然,传递给人的却是铺天盖地的威压。
“嗯,我有听到皇玛嬷说的每个字和每句话,皇玛嬷确实好厉害。”
顾墨尘很肯定附和。
康熙在早朝上的一番敲打,及杀鸡儆猴,及最后的煽情之语,简直就是戏精上线,把文武百官的心最后搅得无不起起伏伏,
感动皇帝对他们的用心,深觉自己要是不好好为朝廷,为百姓做事,对不起皇帝的期盼,尤其一想到皇帝又是发怒,又是叹气,
和最后那句痛心,更是把所有官员的愧疚全给激发了出来,就这样,文武百官怀着万分复杂的心情,走出宫门,上衙的上衙,
回府的回府,而上衙无法回府的,干脆吩咐候在宫门外的家奴带话到府上,迅速执行太后和皇上的放足、禁缠足令。
让所有官员不意外的是,早朝那会,京城里热闹得很。不为百姓做事,纵着家人欺男霸女,府中后院养扬州瘦马的贪官,一个个被抄家,看着那些贪官的家眷被从大宅子里押出来,百姓们高兴得直拍手。
待早朝散后,叶夏这个太后的懿旨被侍卫们在各个城门口贴出,立时引起更大的轰动。
放足!
禁缠足!
于国有利!
于民有利!
违令者,家中有想通过科举入仕的学子,不得参加科考,有功名在身的,直接摘除功名做回白身,这是针对要考科举的学子补充的,
旁的,则在康熙元年颁发的违令缠足、不放足的惩治措施上,有加重刑罚。譬如父做官,府中女眷继续缠足,则直接削去官职。
当百姓们看到,亦或是听到有人说,太后要办女校、制衣厂等厂子,给女校毕业的女子提供工作岗位,而这些女子日后会像官员一样,
有考核,工作好的,岗位有晋升的机会,反之,会被下调岗位,还有厂子里招手的务工女子,只要身体健康,只要没有缠足,上工后,也有晋升的机会。
不管是女校,还是进厂务工,都没有身份限制,前提是天足和放足女。百姓们高兴极了,短短时间就把这一个个好消息在京中传开,且无不高兴得连连拍手称赞,赞扬皇帝英明,颂扬太后为民的心意。
妇人们得知懿旨内容,感性的坐在屋里直抹泪,理性的,有望着窗外自由飞翔的鸟雀发呆的,有望着自己一双小脚想着心思的;
年幼的女娃娃们高兴得又蹦又跳,她们终于不用在被家里人强行缠脚丫子,她们能像哥哥弟弟们一样,稳稳地走路,走长路,
不担心一个不慎就会摔跤,不用在走哪都需要丫鬟扶着;缠足数年的少女们,坐在规范里看着丫鬟码子帮她们解开缠脚布,
帮她们放足,她们捂着嘴又哭又笑,想到自己也能去上学,学成还能到太后办的厂子里工作,兴奋得在心里一个劲欢呼。
当然,有人开心就有人心情抑郁了,如那些养扬州瘦马的人,如那些倒卖扬州瘦马的商人,这一放足、禁缠足全国推展开,他们的生意势必受影响,不,不是受影响,是多半不能再做。没人买啊,养再多瘦马又有何用?
当官的为了头顶的乌纱帽,不敢收,想送礼的买回来送不出去,扬州瘦马这门生意,必然无法再进行不下去。
“缠脚都是大户人家自己跟风整出来的,与太后有何干系?太后用不着给那些缠脚保守精神和身体摧残的女子道歉,是她们的家人该向她们道歉。”
“对,太后多好啊,开办惠民医馆,不仅让咱们老百姓看病便宜,每个月还设一天义诊,且那年大雪灾,太后都亲自出宫去灾区救治咱们老百姓,这么好的太后,可用不着向咱们大家伙道歉。”
识字,有点见识的百姓,聚在一起,谈论着懿旨内容,一个个都在为叶夏这个太后说话,觉得太后完全用不着向天下百姓,向那些裹足的女子道歉。
“缠足是陋习?是对女子精神和身体的摧残?三寸金莲很丑陋,是一种病态,甚至是变态审美?”
“怎么,你对太后懿旨上的内容有异议?”
“王兄,你不觉得三寸金莲美吗?”
“问我这话前,麻烦林兄找双三寸金莲脱掉鞋袜好好看看。”
“王兄,莫非你家有正在缠足的女眷,若有的话,你身上这举人功名怕是要……”
“李兄,你别在这乱说,我家没有妹子,就一个姐,早出嫁五六年了,我回头就找我姐夫,让我姐赶紧放足。”
“那你对太后懿旨上的内容为何生出质疑?难道你不知道那所谓的三寸金莲是怎么来的?”
“女人不都那样。”
“太后的懿旨上,把缠足的起源说的清清楚楚,是咱们男人中的一部分人心里病态,觉得小脚是种美,哦,不对,不是小脚美,是有一双小脚的女人走起路弱不禁风美。”
“皇上英明,有那欣赏小脚美的,家里有女眷缠脚,违令不放足的,取消科考资格,身上有功名直接削掉做回白身,要是真有这种人就好咯!”
“不会有人想不开闹事吧?”
“闹吧,这次的放足和禁缠足是由皇上和太后亲自主持的,闹事的,怕是要被支持这项政令,支持皇上和太后的百姓们用唾沫星子给喷个半死。”
“皇上以身作则,都下令禁止小家女子参加选秀,朝中的大人们不得紧跟着皇上的步伐行事,我个人觉得吧,这次的放足、禁缠足令,定能在整个大清彻底展开。”
一家装修雅致的茶楼内,不少书生聚在一起,亦在谈论着这次的放足、禁缠足令。
“各位慢聊,我得回家一趟。”
一位看着穿的略有些寒酸的书生起身和同窗们打了声招呼,就匆忙下楼离去。这位书生在京中一学院进学,今日学院放假,
便和同窗外出到茶楼会友,没想到碰见一件天大的喜事,他需要立马回家,把喜事告诉家人,好让妹妹提前做好准备,参加太后开办的女校选拔。
书生家住京城三十里地外的一个村落里,是耕读之家,家中上有父母和俩兄长,下有一妹妹,兄长皆已成家,妹妹今年十三,跟着他有识字学算术,是个聪明的女孩子,要是能被太后开办的女校选中,那么他妹妹将来肯定有大出息。
慈宁宫。
“你做的很好!皇额娘很高兴你有份担责的心,很高兴你能代表咱们皇家向天下百姓,向缠足的女儿家道歉,虽说她们缠足和咱们皇家没什么干系,
但这天下是咱爱新觉罗家的,天下百姓是咱爱新觉罗家的百姓,女儿家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身体和精神上的痛苦被迫缠足,
这是百姓受苦遭罪,从这点来说,咱们理应担责。因为是咱们一直没有把缠足的陋习摒除,才导致缠足自大清入关一直没有被根除,一直延续至今。“
叶夏没回宁寿宫,康熙自然也就没送成,何况叶夏有婉拒,不过,在听叶夏说要前往慈宁宫向孝庄请安,康熙说什么都要跟着同行,
说他也去向太皇太后请个安,然后再回乾清宫处理政事不迟,这不,两人来到孝庄宫里,叶夏把她在朝堂上那番话,与孝庄简要续说一番,闻言,孝庄当即面带笑容,毫不吝啬地出言夸赞。
“只要站住理,又是一心为民,朝臣们心中再有不满,也得他们拿出反驳的长成来,既然拿不出,他们只能选择遵从,不然,就像玄烨在早朝上说的,朝廷不缺官员,我大清不缺人才,不好好做官的,那就干脆走人,有的是人才填补。”
叶夏眉眼清冷,很认真地说着:“朝廷发放俸禄,要的是为国为民做实事的好官,不是要只会在朝堂上耍嘴皮子,只顾着自己私心的官员,就是尸位素餐的官员,朝廷亦不需要。”
孝庄拍手:“说得好,你这话说到皇额娘心里去了!这有的人啊,初入官场还抱着一颗为国为民的心,待时日久了,他们就忘记初心,
就想着如何从朝廷,从百姓手上扒拉银钱,好中饱私囊,有的甚至不把百姓的死活当回事,只顾着贪图享乐。像这种官员,就得查出一个砍一个。”
“皇祖母说的是,孙儿会加强都察院的职能,会吩咐吏部严格考核官员的品行和政绩。”
康熙如是说着,闻言,孝庄抬起眼皮子看眼康熙:“那是你做皇帝的事,我和你皇额娘可不从插手朝政。”
叶夏忽然想到什么,看向康熙说:“对了,玄烨,我不建议官员在国库借银子,这银子好借,想收回却不容易,尤其有些官员喜欢见样学样,
觉得别人都借了,我要是不借,会不会被同僚觉得不合群,抱着这种心思的官员一旦多起来,国库的银子只怕会被借出一大笔,
等国库需要银子的时候,你可以想想,要回来容易不?人都有个通性,往自个口袋里拿高兴,从自家往出掏,那就堪比从他们身上割肉,
想要回来,我觉得不是一般难。还有,你每次外出巡视,在财务上也需谨慎而为,不能给地方上因为接待你,专门兴建什么行宫找借口向国库借银子。
要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别看一开始借的数目不大,慢慢的,在你不知道的时候,起初接的数万两,会变成数十万两,
再变成数百万两。等你发现不对时一问,人家用事先准备好的理由做回复,你能怎么办?再加上对方哭穷,说一时半会还不上,
你是不是就得给拖延还款期限,又想着法子给对方一个赚钱的门路。但有的人往往贪心不足,会拿着鸡毛当令箭,于是压榨百姓,
鱼肉百姓等恶劣事件肯定会如家常便饭上演,而你在宫里,在对方有意瞒着的情况下,怕是不到事情败露的一天,很难知道实情。”
康熙南巡,对他乳母一家多有恩宠,叶夏所言,与其说是影射康熙的乳母一家,不如说是在告诫康熙,千万别在国库银钱方面犯糊涂。
东巡、南巡、西巡、北巡,是康熙统治时期的政治需要,但就史上南巡的次数和每次的费,真有点劳民伤财,若能在每次巡游前做好开支预算,
国库也就不会被康熙晚年给折腾得拿不出多少银子,留给雍正一个烂摊子,又要整治吏部,又要充盈国库,生生让雍正落下个“抄家皇帝”的绰号。
“皇额娘,儿子没有大手大脚钱。”
康熙脸颊微热,为自个说好话:“儿子外出巡游,也不是在闲逛。”
叶夏怔了下,就听到孝庄的笑声:“你皇额娘没说你钱大手大脚,你皇额娘只是给你提那么一两个建议,也没说你外出巡游是去玩儿。”
“对的,我就是给你个建议,免得国家需要银钱时,朝臣想不出法子,你又得发紧。不过,你也别太把我的建议放在心上,
等皇额娘把厂子都建起来,会努力给国库缴税的,除过缴税和发放员工薪酬,以及维护厂子基本需求,皇额娘挣来的银钱都给你留着,
到你需要用到的时候,全拿出来给你用。”她一不愁吃二不愁穿三不愁住,出门有宫人跟着服侍,要银钱是真没一点用。
“琪琪格,你真舍得?”
孝庄笑问。
叶夏不假思索回应:“我有的住有的吃有的穿,走哪都有人跟着服侍,没有能用到银钱的地方,又哪里存在舍得不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