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不过是个小手术,咱们没动身回京前,胤禶的伤口便已恢复,你要是还放心不下,就去他的车辇上看看。”
捏捏儿子尚带着点婴儿肥的脸儿,叶夏笑眯眯地说着,而顾墨尘却不自在得很:“皇玛嬷,我都长大了,您能不能别再动不动捏我的脸啊?”
前世他年幼的时候,母上大人就喜欢捏他的脸,说捏他就像是在捏他家老爹,缘由是谁让他们爷俩长得近乎是一张脸。
他知道,这是母上大人的恶趣味,直至他长大十岁,母上大人才没有再对他的脸下手。
嗯,或许想过,但只要看到母上大人有那个意思,他绝对第一时间躲到老爹身后,见他这样,母上大人被逗得笑出声。
“你的脸手感太好,没办法,皇玛嬷一看到就想捏两下,控制不住啊,怎么办?”
叶夏故意逗儿子,闻言,顾墨尘一脸无奈:“那好吧,随便皇玛嬷怎么捏吧!”
李嬷嬷在旁笑个不停:“主子,您就别逗雍郡王了,不然,雍郡王日后怕是不会常来咱们宁寿宫了呢。”
叶夏听完李嬷嬷这话,含笑的眸子锁在顾墨尘身上:“是吗?”
顾墨尘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最喜欢皇玛嬷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一直陪着皇玛嬷住在宁寿宫。”
他一点都不喜欢阿哥所,但规矩在那摆着,阿哥们进尚书房读书后,都得搬进阿哥所居住,作为皇子中的一员,即便康熙喜欢他,也不能对他例外。
再就是,他对四书五经一点都不感冒,却又不得不学,好在他有超强记忆力,经康熙多次检查课业,即便没有那些老大人教授,
功课进度领先不说,更是门门全优,从而在康熙那得到特权,不用按规定去尚书房进学,尽可以忙自己的事,但必须保证每次课业检查全优。
这对他来说,完全不是事儿。
去尚书房进学一事得到解决,可要想住回宁寿宫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毕竟有些规矩不好破,不过,偶尔在宁寿宫住一两晚,还是可以的。
“皇玛嬷就喜欢你这嘴甜的样儿。”
在这里有儿子陪伴,在那边有爱人相伴,她真得很幸福呢!
“孙儿没有吃蜂蜜哦!”
比起前世,顾墨尘在他家母上大人面前却是嘴巴更甜了些,他希望母上大人永远开开心心的。
叶夏毫不意外地笑出了声:“你怎么越来越逗啦?好了,去找你的兄弟们去,皇玛嬷这儿用不着你作陪。”
顾墨尘:“那孙儿去看看八弟,然后大哥、四哥他们一块骑马。”
“嗯,去吧,骑累了就回车上歇着。”
叶夏叮嘱。顾墨尘点点头:“孙儿告退。”
熟料,顾墨尘刚从他家母上大人的车辇上下来,就被伺候在康熙銮驾边上的小太监请走,说是皇上传雍郡王去御驾上说话。
“儿臣参见皇阿玛,皇阿玛万福金安!”
一到康熙面前,顾墨尘打千行礼。
“私底下在皇阿玛面前用不着这么大多礼,这话皇阿玛可没少对你说过。”
康熙抬手免了顾墨尘的礼,招呼儿子在身边坐下。
“皇阿玛疼儿臣免儿臣行礼,但儿臣去不能因为皇阿玛的疼爱,就恃宠而骄,失了礼数。”
顾墨尘一板一眼地说着,听完他所言,康熙含笑的眸中染上一抹宠溺:“就你礼数多。”
“不是儿臣礼数多,是无规矩不成方圆。”
伴君如伴虎,康熙是喜欢他,但在清史上,以及眼下,这位千古一帝又何尝不喜欢太子胤礽?
结果原本文武双全,德才兼备,光风霁月般的太子落得什么下场?
不是他不信帝王有亲情,是帝王的亲情实在难经得起考验,一旦和权势利益起冲突,再深的亲情在帝王这都无用。
他没想过那把椅子,他只想做好自己,康熙对他给予儿子的疼爱,那他就把他当父亲一样尊重。好吧,这一世他的父亲本就是康熙,说起来,如果按照清正史那样发展下去,千古一帝康熙其实也蛮孤独、伤悲。
把儿子个个教养成才,却也正因为儿子个个都有本事,加之他整出一个又一个磨刀石,最后把好好的儿子,折腾成什么样了?
老大胤褆被圈禁。
老二胤礽身为储君,两立两废。
老三胤祉被圈禁。
老十三被圈禁。
老八被骂“辛者库贱妇所生”。
埋下祸端,待老四胤禛继位,老八、老九没落好下场,老十被边缘化。
瞧瞧,出彩的儿子,最终也就老十三受到雍正器重,其他的基本上都被折腾废了。
顾墨尘暗戳戳想,要是眼前这位知道他所知道的历史,是否会重现清正史上的老路?
“坐那边,陪皇阿玛下两盘。”
康熙是打心里喜欢这个儿子,和太子比起来,老七嘴上虽记挂着规矩,但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却是从容中带着随意,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父亲在看待,
不像保成,越长大越看重规矩,像是生怕他动怒似的,未免太小心了些。朝小桌对面指指,康熙右手食指和中指夹起一枚黑子,率先落在棋盘山。顾墨尘起身挪到康熙对面落座,执百子开始陪着对弈。
“好好下,赢了皇阿玛,有赏赐。”
“和皇阿玛对弈,我可从来都是认真下的,对了,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之前在宫里,皇阿玛有次和儿子对弈,就有说过刚才那话。”
“你确定没记错?”
“儿子记性好着呢。”
康熙摸摸鼻头,神色略显不自在:“看来是皇阿玛给忘了,回宫后就给你补上。”
“儿子会跟着皇阿玛的。”
顾墨尘故作一本正经。
“随你随你。”
康熙笑。
论棋艺,康熙是拿得出的,且相当不俗,但凡纳兰容若在身边当差,两人没少私下切磋,而顾墨尘的棋艺亦不赖,这是和他家母上大人学的,
后面年老退下研究岗位,又常和大福、二福几个兄弟下,以及陪母上大人和老爹下,棋艺无疑越发精湛。
在这说起纳兰容容,按照清史上的记载,康熙二十四年五月底,这位大才子病逝,不过在这个世界,知晓太后医术不俗,
明珠为救儿子的命,跑到康熙面前痛哭,求康熙请太后出面救救他的嫡长子。念着与纳兰容容之间的私交,康熙将明珠带到宁寿宫,得知大才子病危,叶夏没有迟疑,着常服去了明珠府上一趟。
郁结在胸,加之时常饮酒,不爱惜身体,导致风寒入体,帮纳兰容若诊脉后,看着对方枯瘦苍白的面颊,及身上盖着厚被还畏寒,
且发热、头痛、身痛,并伴随呕吐等症状,不是叶夏自大,若不是她在这,大才子被阎王收走小命,毫无悬念。
古代医疗条件落后,一个小风寒要人命是常有的事儿,何况大才子已病得极其严重,用古代的汤药想挽回一条命,难!
为方便救治纳兰容若,叶夏当时没叫人在身边伺候,她先朝瓷碗中的温白开中滴入一小滴灵泉水,接着又拿出一粒退烧药捏成粉末融入水里,而后施针,让大才子清醒过来,张嘴就灌心灵鸡汤:
“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有得就有失,有爱就有恨,有快乐就会有苦恼,有生就有死,生活就是这样……”
见纳兰容若呆滞的眼珠子动了动,叶夏端起碗,把含有灵泉水和退烧药的温白开,送到对方嘴边:“喝下去,不许吐。”
情深不寿:与表妹相恋,无奈表妹入宫做了妃子;与妻子卢氏琴瑟和鸣,无奈妻子难产而死;与汉家女沈婉惺惺相惜,无奈对方不嗯呢名正言顺入门;
娶了颜氏、官氏,却不是所爱。要说人生得一知己足以,偏偏纳兰容若不断失去,再有他是康熙身边的一等侍卫,深受君王荣宠,
但为免落人口实,反而形成拘谨内向的性格,于是,有话不能说,又是个心思纤细,至情至性的才子,不郁结在胸才怪。
无法纾解心中烦闷,唯有借酒消愁,从而体虚,自个糟蹋身体,轻易就被病邪入体。
这样的活法,不累么?
纳兰容容自是认识太后,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却真切看到太后就在他眼前,亲手端碗水给他喝,说那么多开解他的话,对此,这位大才子尤为动容,愣是没让自己把喝进去的水吐出。
“我会给你开个药方子,你可得听好了,好好吃药,哀家还等着和你请教诗词呢!还有,人的一生有很多事可做,莫要因为一点小事,就放逐自己,糟践自个的身体,你要是听不进去哀家的劝,哀家只当瞎了眼看错了人。”
留下这么一句,叶夏回宫而去。
至于纳兰容若,有灵泉水和退烧药作用,高烧无疑退了下来,配合叶夏开的汤药方子,约莫过去七八日,病症消除,且整个人看着很是精深。
由这不难看出,大才子有把叶夏的话听进耳,心境变了,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自然有所变化。
此次北巡,纳兰容若有在伴驾队伍中,且这会儿他正骑在马上,护卫在御驾旁前行。
“平局。”
康熙状似随意地摸了摸额头渗出的汗珠,差一点,他差一点就输给儿子了,一个多时辰啊,臭小子耐心足,落子稳,完全没有给他这皇阿玛放水的意思,他是该高兴呢还是该高兴呢?
可心里却憋屈得很呐!
“对,是平局。”
顾墨尘点头,眨眨眼问:“皇阿玛还要下吗?”
康熙摆摆手:“陪皇阿玛喝茶、用点心。”
他得好好缓缓,如若再下下去,保不准下不了多久就得输给这小子,倒不是他舍不得一点赏赐,是面子挂不住啊!
康熙在心里苦笑。
“好吧。”
顾墨尘没意见,心理却笑了笑,要不是他放水,早在半个时辰前,那句对弈就该结束,别以为他没看出某人状似随意的擦汗动作。
梁九功奉上茶水点心,眼观鼻鼻观心,退回原位置候着,以便他家万岁爷随时差遣。
在皇帝身边伺候多年,说句不该说的,梁九功觉得他家主子爷是真心喜欢雍郡王,对待雍郡王的态度和太子几乎无二,有时候吧,他家主子爷在雍郡王面前要比当着太子的面儿笑脸多,甚至高兴到极致,畅快笑出声。
要不是看他家主子爷对太子这个储君很满意,梁九功都要禁不住怀疑,国之储君莫非有易主的可能?
当然,这是梁九功胡思乱想的,不说雍郡王和太子的关系有多好,单就雍郡王一门心思忙自个实验室的事儿,哪来的心思去想旁的?
况且,雍郡王和太子之间的关系不是一般的亲近,要说其和太子争除菌之位,他首先是不信的。
梁九功如是想着,不自主地又想到木兰围场发生的事儿,只见这位大总管眸色闪了闪,微不可察地勾勾嘴角:有人没事找事,看来好日子不多咯!
……
銮驾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回到京城,但叶夏的心情却在经过京城附近的一座县城时,变得很不美妙。
裹足!
她怎就忘记在这大清,在这封建王朝还存在着裹足的陋习?不,她不是忘记,是没想到这裹足一事上。车辇进宫,叶夏一回到宁寿宫,
就坐在窗前的榻上,望着窗外发怔。说是发怔,其实她是在想途径那座小县城,一家街边医馆内传出一小姑娘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爹爹!爹爹!我脚疼,你让娘别给我缠脚丫子了!”
“爹爹!我不能走路了,呜呜……好疼啊,我不要嫁好人家,不要缠脚……”
小姑娘的哭声一阵一阵的,后面似是有被随驾北巡的侍卫警告,在她的车辇驶离那家医馆二十来米距离后,没再听到有哭声从医馆方向传出。
“主子……”
见叶夏在窗前榻上一坐就是两刻多钟,一句话不说,也不喝茶水,就那么静坐着望向窗外,李嬷嬷不由轻唤一声,想着主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被李嬷嬷的声音拽回思绪,叶夏从窗外收回目光,她看向李嬷嬷:“裹足就为闺中女儿日后许个好人家?就代表家族富贵的象征?
真是这样吗?不是,裹足只是为给男人把玩,禁锢女人的行动,它不光不美,且是一种不该存在的陋习,是对女子身心的摧残,为什么要让它存在至今呢?”
李嬷嬷嘴巴微张,一时间不知的说什么好。
鸣烟鸣翠齐齐怔忪,就她们所知,裹足的确多存在于富贵人家,当然,这富贵人家指的是汉人里面的大臣和富户府上,
满人是不裹足的,而裹足有“三寸金莲”的美称,是一种美,只有裹足的女子,才能嫁入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否则,即便长相、身材再好的女子,如果是一双天足或脚缠得不够小,就会遭人耻笑,并且嫁不出去。
没进宫前,作为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她们可都挺羡慕官家小姐和富人家的小姐,能有一双足不出户的小脚,在家过富贵日子,
出嫁在婆家过富贵日子,一生富贵,不用像他们穷人家的女孩儿,自幼就得帮家里人干活,一双小脚自然是不行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