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一味地为避免劳动躲清闲,不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儿,所以,不为旁的,单从自个的良心考虑,照顾小豆丁和家里的琐碎活儿,她会尽心尽力去做。
况且这三年来她也确实行动随心,在做自己该做的事儿,而非把自己视作娇小姐般的存在。
第二天,社员们听到大队广播里的同志,几乎齐齐呆怔数秒,接着神色变化各异,扛着农具前往地里上工。
“你去扫盲班吗?”
“去呀,干嘛不去?是大队长家的福娃娃免费给咱们扫盲,人家一片好心,我就是去了学不来及格字,也得从行动上支持支持大队长家的福娃娃。对了,你呢?”
“我……我到时看吧。”
“这好端端的,夏夏那丫头咋想着给咱们大家伙扫盲?”
“大家祖祖辈辈不识字,日子不照样过到现在,我看扫盲完全没必要嘛!”
“狗子家的,你懂个屁啊!这识字和不识字能一样吗?咱祖祖辈辈是活到现在,可咱们一直窝在山窝窝里种地,人家识
字都是干嘛的?”
“这个我自打,吃轻省饭呗!”
“对着咧!人读过书的,进城做工,那像咱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辛辛苦苦刨食,还有,就咱们这大字不识的样儿,进城那就是两眼抹黑,最容易被骗啦!”
“是呀是呀,这过去那会啊,能识字的,全都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人家走出来打眼看就和咱们这些地里刨食的不一样呢。”
“我是要去扫盲班的,哪怕一天认一个字,学上一阵字起码进城时不会随随便便被骗。”
“哈哈!说的你好像没少进城似的。”
“咋啦咋啦?年跟前我就去趟县城逛逛,在县城的百货商店买点东西回来给你看看。”妇女们边在地里挥舞农具忙活,边说着扫盲班的事儿。
“以前工作组的同志进村专门给咱扫盲,那会子咱全村男女老少可没见有啥大动静。”
“那是大家还没真正意识到识字有多重要。”
“小夏那娃儿的脑子不是一般灵光,没准她教大家认字一教就能让咱们记住,铁蛋他娘,要不咱俩吃过晌午饭结伴去看看?”
“成,一块去。”
女社员在议论,男社员同样就叶夏要开扫盲班,义务教大家识字和简单算术的事儿议论个不听。
“江老大,你要去给你侄女捧场吗?”
一男社员问江平。
“我认识几个字,不过夏夏要教大家伙识字,我还是会去学的,这多识字又没啥坏处。”
老四和二房走得***日上工积极,且老老实实从来不躲懒,没想到被评个先进劳模,竟然在大队上的养猪场招工人时,
出其不意被录用,成为一名月月领32块钱,吃公粮的正式工。不用下地卖重劳力挣工分,一天天的只需把猪喂养好,想想就轻松得很。
江平很羡慕江和的幸运,就连老五江顺也异常羡慕江和,虽说养猪场是大队上开办的,虽说养猪场的活儿有点埋汰,可人一被录用就是正式工,
上岗就能月拿32块钱工资,且和城里工人一样,有休息日,有福利领,哪里像他,至今仍是临时工,工资从15拿到23再没涨过。
江顺近来两三个月,是一想起江和的好运,就一阵心烦意乱。如若不是被牛萍萍又是哄又是劝,江顺真想辞掉供销社临时工的工作,回村挣工分争先进,当劳模,然后当上养猪场、亦或是饲料厂的工人。
尤其当他偶尔回村探望老爹老娘,看到大队饲料厂业务忙碌,不时有其他大队的马车、牛车、驴车、及县上、市里,乃至省上,
甚至外省的卡车来饲料厂拉饲料,看到养猪场的猪一头头被喂养的膘肥体壮,看到那些猪被公社,被县肉联厂,被市肉联厂运走,眼里直接闪过一张张大团结。那都是钱啊!
年底,整个大队的社员肯定会分到不少钱,且能分到一斤斤鲜嫩肥美的肥猪肉。而他……虽是大队上的一份子,却没为大队上做过贡献,估计一斤猪肉都分不到吧。
“我说江老大,你这几个月来是不是特别羡慕你家老四?”
有社员扬声打趣江平,闻言,江平手拄锄把,眯起眼:“羡慕有用?”
他确实羡慕四弟,可也清楚人家那是靠本事成为养猪场的工人,没他可置喙的地方。打趣江平的社员抓抓头,略显尴尬说:“是没啥用哈。”
“知道就好。”
在他面前说酸话,无非是想让他们兄弟间闹矛盾,好给他们看笑话。呵!他有那么蠢?不说爹娘不让他们这些做兄弟给大队长二弟拖后腿,
就是他自个这么大岁数,对“寡廉鲜耻”这几个字多少还是理解一些的。
若因为羡慕、眼红自家兄弟当工人,便蠢得和兄弟生龌蹉,用不着多想,保准被他老子拿着棍子追着打。
上午收工,社员们说笑着各回各家,大概到十二点五十左右,叶夏站在村小一间还算稳当的教室讲台上,说“稳当”,源于村小几间教室至少过半被称之为危房,可饶是这样,依旧作为教室供孩子们上课用。
之前叶夏在村小上学,倒是没多想,今日她踏进校门,看着土坯墙上裂缝,看着窗户破烂,屋顶被山风掀起的茅草,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盖一间青砖瓦房教室最多用一百六七,再往上就算用两百块钱,一次性盖六间教室,再多建两间,一间作为老师们的办公室,一间座位图书器材室,八间教室下来,一千六,她有。
静静筹思着,以至于叶夏没去留意教室里的社员全保持安静,直直投在她身上的目光。
是不是还得建两间男女老师宿舍,及半间房的教职工食堂?
罢了,既然她有心给孩子们建新教师,那就索性把想到的一次到位,反正前面由省教育部门到市上、县上、公社和大队上给她的奖励,加起来就有两千多块钱,让村小焕然一新应该不成问题。
做出决定,叶夏心中一笑,方回过神,看向来参加扫盲班的社员。
有男有女,有小孩,有不多的几个老人,但就叶夏看到的人数,大概也就四五十人。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下,全大队八百来户,却只有这么点人来扫盲,准确些说不完全是来扫盲,其中不乏有来看热闹的,这点人真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压下心头情绪,叶夏面露笑容,和大家打了声招呼,说:“咱们村的学校基本上都是危房,在开始教大家识字前,我首先说一下,
前面我去国外参加比赛,省上和市里,及咱们县上和公社还有咱们大队都有给我现金奖励,这笔钱我眼下用不着,就用来给咱村的孩子们盖新学校吧,
事儿具体怎么操作,我会和大队上沟通,等大队上决定起校舍时,希望大家都能出把子力气,给咱村的孩子建一座安全、明亮的校舍。”
瞬间,教室里鸦雀无声,须臾后,社员们像是炸开了锅,有相互间热议的,有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叶夏的,接着不少社员向叶夏确认。
“夏夏啊,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要给咱村重新建学校?”
“小夏,我咋不太相信啊,这要盖学校,可是要不少钱哩,你真舍得呀?”
“夏夏姐姐,你没骗我们吧,你要给我们该新教室呀?”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基本上全是用质疑,不可置信的语气问叶夏。
“我说过的话我负责,大家尽管放心。”
叶夏语气肯定地说这,这时有人问:“那什么时候咱们能得到确实消息?又什么时候动工呀?”
盖新学校,她家儿女大了是没机会再来上学了,但她家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孙子,可是能沾上新学校的光,坐在安全的大教室里听老师讲课。
“对了,你这给咱村盖新学校,是全建成砖瓦房吗?”
在这道声音落下来的时候,江安和王支书还有另外几位大队干部走进教室。
“呀!大队长和支书来啦,你们刚才在教室外面有没有听到,夏夏要给咱村盖新学校呢,说钱全部由她出,夏夏,你说对吧?”
说话的社员眼珠子咕噜噜转着,打定主意要坐实叶夏的许诺。
王支书和几位大队部干部莫名其妙地看着教室里情绪激动的社员们,而江安则眉头紧皱,他岂会听不出这和他说话社员的用意,脸色冷沉,江安定定地看着对方,也就在这时,教室里瞬间静寂下来,只听江安说:
“我知道有不少社员同志眼红我闺女通过她的聪明才智,通过她为国争光,得到上面各级部门给予的现金奖励,但我希望大家明白,
不管我闺女手上有多少奖励,那都是她自己的,她愿意把钱拿出来为村里建学校,我这做老子的没意见,可大家也不要觉得我闺女的所作所为都是理所应当。
不往远的说,就说咱大队开办的养猪场和饲料厂,这其中我闺女付出多少,大家伙心里应该都有底,可夏夏有对外宣扬过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