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晒黑呀?”长公主笑着打趣,拉了安夫人同去。
虞莜跟夫人们打了几局马吊,闻夫人想起上回,没了赢钱的快感,“说不定转个手又被我家老爷拿去捐了。”
众人都笑起来,虞莜便趁机推了牌,换上别人来打,带着梅染踱进回行宫的小路。
花树浓荫处转出个颀长身影,一身靛蓝细布长袍,神情疏淡,躬身道:“当日一别,岚只当今生如参商,再不复见,今日得见殿下容颜依旧,心下甚慰。”
虞莜一只手负在身后,颦眉凝视他一瞬,“确实出乎我所料,祈兄,会是你先来的北齐。”
第46章四十六
要以德服人!
前世,忠勤侯朱恭跟杜启茂是死对头,被后者抓到户部一处重大失误,证据确凿下,虞莜也无话可说,朱恭受此牵连被撤去尚书一职,就此黯然退出朝堂。
虞莜原以为,朱家若是倒了,朱允温许会赴齐来找她。
没想到,先来的竟是耿中丞最忠诚的学生。
“祈兄……为何会如此?”
祈岚低垂眉眼,视线不敢在虞莜身上过久停留。
物是人非,她的婚事定下后,老师的诸般举措他都知情,以为她会一并恼了自己,谁知再相见,她仍是这般关切。
在她面前,祈岚不做丝毫隐瞒,“这事说来是家母先起贪念,占小便宜遭人算计,但归根到底,还是岚疏于约束,才致被人拿住把柄。”
事情是这样的,祈母当年听信算命之言,认定他儿子是凤凰转世,到处鼓吹老家后院里曾挖出一颗凤凰蛋。
本是件没影儿的事,被她编得有鼻子有眼。
结果有日在坊市,真听说有人卖凤凰蛋,肉文清水文都在叩裙5249081久2她老人家寻到个小破巷子尽头,那卖家神秘兮兮捧出个包袱大的石头蛋,说得玄之又玄。
老太太当了真,关键是她老吹那牛,真到人要看时,又拿不出东西来,眼下刚好圆谎。
要价的时候两方差点没谈拢,对方开价百金,祈老太太拿出市井杀价的手段,最终砍至十两银子。
这价钱买一块石头,她还挺肉疼,付钱后拿东西走人。
接下来不过两日,那卖家当街哭诉,道祈家仗着势大,谋夺他家祖传宝物,只给了十两纹银,权当白抢。
街坊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上升到朝堂争斗——祈御史纵母行凶、夺人家产的折子递到皇帝面前。
祈岚羞愧难当,毕竟人家一句假话里,还掺了九句真的。
令他没想到的是,老师私下找到他,严厉训斥一番,并无一句保他之言。
祈岚起先觉得冤,前不久杜相找了个稳婆,就把丰大将军父女搞得好生狼狈,险些连兵权都丢了。
这一次,明显是杜相把手伸到他身上,他承认母亲贪慕虚荣,也愿物归原主,再十倍赔偿,但难道老师真就甘愿,这般让杜相得逞?
耿贤礼当时语重心长,“承勉啊,不是老师不帮你,这本是一桩小事,但令堂当街说你是凤凰转世,陛下听后大为震怒,道你欺世盗名、心怀不轨……”
祈岚当场哑然,自他中了探花已经多少年过去了,街坊说他是凤凰儿,带着点溜须拍马的意味,放在世家子口中,则成了调侃奚落,就连老师有时打趣他,也以此戏称,怎么现如今,却成了有心谋反?
他懂了,老师爱惜羽毛,不耻与他同流合污。
祈岚说完,艰涩道:“岚愧对殿下知遇之谊,去年还曾对殿下的姻缘多番阻挠,本已无颜再求助到殿下面前……”
这一世的耿中丞,让虞莜分外陌生,此刻想来,常人在顺境与逆境中,所表露出的行为举止,大抵是难以一致的。
“不必如此见外。”但人与人却是不一样的,且祈岚之才,并非寻常人可比,虞莜微笑颔首:“祈兄能来找我,我很是欣慰。”
“哈、哈哈哈……”
便听一旁响起三声冷笑,秦昶背负长弓,信步自花树后踱出。
那双近来都很温暖的琥珀色眼眸,此时布满阴云,上前一把攥住虞莜的腕子,凶巴巴把她拽到身后,自己隔在她和祈岚中间。
祈岚原本低头不敢正视,这么一来,反倒倔强地梗直了脖子。
“祈兄,什么风把你吹到洛阳来了?”秦昶皮笑肉不笑。
去年曲山大猎他拔了头筹,今次不打算再出风头,走了个过场便折返回来找虞莜,想着带她进山去玩。
谁想看台上没见着人,倒是章旷上前悄声禀报,道先前姜皓带了南康的祈御史过来。
秦昶就又叫人找了姜皓来。
姜皓想到太子妃对祈公子的事似有心避讳,也不知主子是否另有打算,开口便支支吾吾。
秦昶本来的一分疑,这下成了三分火,追到这里见着人,刚巧听到最后的对话——
小磨人精,他都亲口承认坏你婚事,你倒还欣慰?
“要不、我回去再跟你说?”
虞莜在后捅他一下,没听见就算了,人家里的丑事,追着问岂不讨人嫌。
“我不!”秦昶一口回绝,说完觉得语气有点重,按捺住脾气,用那种甜得齁嗓子的调子说道:“嬿嬿早起不是说脚脖子有点酸,那就少走动些,要不要孤抱你回去?”
虞莜被他腻得掉了一地鸡皮疙瘩,两人最亲昵的光景上,他都没用这种腔调说话过,这是耍得什么人来疯?
不动声色躲开他伸过来要抱的手。
一把糖撒得祈岚难以下咽,昔日的成见,如今却再难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