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胜利者北周所奉行的《北周律》,却被隋唐统治者抛弃。
高澄对于这一部新的律法,抱有极大的期望,他认为有自己的审阅,新的律令,无论如何成就都应该高于《麟趾格》。
将来的《齐律》,也必定要以这部律法为蓝本。
婢女为两人添了茶水,高澄继续与封述就律令交换自己的看法。
夜色深沉,高澄谈兴不减,将封述留在渤海王府,与他彻夜长谈。
直至翌日清晨,尔朱英娥带人来伺候高澄洗漱,才将封述放回。
封述才走,高澄依旧不做休息,精力旺盛的他又命人将高隆之唤来,又与言语一番。
高隆之听得高澄所言,告辞后,凭着侍中身份匆匆入宫面见天子,对元善见耳提面命。
欺君这种事,高隆之可太熟了,不是欺骗,是欺负。
高皇后听说高隆之这个欺负天子的老惯犯入宫,急匆匆赶了过去,将他威胁天子的姿态看得清楚。
当场便质问道:
“你替我问一句阿兄,父王尚且礼敬天子,又何曾教过他如此行事。”
高隆之见高皇后来了,也没久留,只丢下一句:
“臣所言,请陛下三思,勿使大将军不悦。”
便在高皇后的喝骂声中,扬长而去。
至于高皇后让他转告高澄要礼敬天子,一出宫城高隆之就给忘了。
太昌六年(537年)三月十八,与一众亲信就官制改革协商妥当后,高澄上万字言,痛陈元魏积弊,请求天子准允变法革新。
这是自高澄担任中书监以来,元善见所能收到的第一封奏疏,其余全给不劳君上的小高王给截了去。
但元善见心中并无喜悦,甚至一想到即将遭受的屈辱,隐隐生出几分悲愤。
高皇后在一旁安慰,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掉下眼泪。
“皇后莫要因此挂怀,伤了兄妹情谊,些许屈辱而已,朕还能受着。”
将满十四岁的元善见握着高皇后的手,感动道。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些年高皇后对自己的维护,元善见统统看在眼里。
对她,早就不是一开始的提防与利用,已然动了真情。
满心不愿,元善见还是定下了明日召开朝议,商定高澄所奏变革事宜。
正如高隆之所说,不能让大将军不高兴。
高澄就是洛阳的天,而他元善见却只是天子。
三月十九,开朝议。
高澄在殿上畅谈变法革新之利,群臣皆服。
天子元善见却犹疑,认为祖宗之法不可变,希望高澄能够再做考量。
此言也得到了包括尚书左仆射高隆之等诸多大臣的认同。
高澄闻言,在大殿之上,舌战群臣,一番慷慨激昂的长篇大论后,高澄总结道:
“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非变法维新,无以强国,臣请陛下明察。”
在场群臣,包括强烈反对变法的高隆之,都为高澄所折服,纷纷转变立场,请求元善见准许由高澄主持变法。
元善见也顺水推舟,结束了这场使他备受折磨的演出。
朝议之后,高澄在明光殿与群臣辩战的英姿,也被某个不愿意透露名称的特务机构四处颂扬。
据后世考证,千年以后,有个姓罗的读书人在写一部历史演义小说的时候,就曾借鉴高澄故事,对其笔下的历史人物进行了加工。
当然,这些都是后事,高澄受命以大将军一职,主持变法维新,当然不能光喊口号。
随着孙腾入洛阳,段荣途经虎牢,也被段韶亲自送来养病,高欢征调李元忠往晋阳任职的命令也终于抵达。
高澄在与段荣、孙腾等人商谈过后,将众人的职位一一作出调整,段荣转任中书令,孙腾转任尚书右仆射。
作为仅存的两名侍中,高澄居中书省,高隆之居尚书省,新任黄门侍郎崔昂得以代为管理门下省。
而杜弼所领衔的御史台,早就得了高澄的命令,大力打击贪腐,无数朝官因此落马,而年老却又碌碌无为之辈,也多被劝退。
待得职位空缺,高澄也开始了他的变法维新,首先触碰的就是官制。
三月二十三,高澄上奏,请废三公九卿制,专以三省六部主持中央运行。
大量府寺遭到裁撤,朝野为之哗然。
三公九卿虽然丧失了实权,但至秦汉以来,历经近八百年,也算得上是深入人心,谁也没想到,高澄当头一炮就是拿它开刀。
不过哗然归哗然,倒也没有激起太大的风浪。
毕竟高澄也为被撤销府寺的官员们提前准备好了空缺,吏部侍郎崔暹这段时日算是忙昏了头,他所兼管的考公曹甚至数日连转,就是为了能将合适的人安排在适当的职位。
高澄这一举动,大幅精简了中央朝官数量,有效改善了人浮于事的风气。
曾经高澄打击过怠政官员,但三公九卿制下,各府库的大小官员,因为没有实权,也做不得事,这一群体也就逃过了那场治理运动。
存世尽八百年的三公九卿制被高澄废除,被确立的三省六部制也没有逃过被动刀的命运。
高澄首先明确三省职权,而后开始对尚书省所属六部进行整合。
废度支等旧名,以吏、户、礼、兵、刑、工命名六部,对于各部职权,也依名重新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