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边修了亭子,四周种了几株翠竹,靠近池塘这面栽着芭蕉。
文笙走到亭子里,在石凳上坐下来,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倚在微凉的柱子上,心中有很多飘忽之念想要抓到,前世的,今生的,亲历的,听闻的,像万花筒一样在她眼前忽而聚,忽而散。
最后她轻轻地笑出声,在这个明媚的黄昏里,微阖上双眼,曼声而歌:“昔别雁集渚,今还燕巢梁。敢辞岁月久,但使逢春阳。春园花就黄,阳池水方渌。酌酒初满杯,调弦始终曲……”
若离得远,听不清她在呢哝在什么,若离得近,纵听清了怕也是听不懂。
词是南朝乐府,曲是吴声小调,合在一起,说不出得温柔缱绻。
若能乘着微醺酒意,返回我千里故园,哪怕只是一梦长短。又该是何等得美哉快哉?
可惜偌大后园,听众只有三两只晚归的寒鸦。
文笙哼唱完,闭目靠在那里小憩了一会,昏昏沉沉不知时辰。突然听到有人语带迟疑地唤她:“笙儿?你怎么大冷的天在亭子里坐着?”
文笙蓦地睁开眼,叫将唤醒她的李荣之妻吓了一跳。
李荣之妻是听丫鬟说前头酒席散了,丈夫带着醉意出去送客,不放心出来瞧瞧,谁知走到院子里却发现文笙孤零零睡在亭子里。黑乎乎的连个灯都没点。
见文笙如此,她不禁十分不忍,打发了跟着的丫鬟,上前伸手扶住了文笙:“你别难过,没有这么不爱惜身体的,着了凉还是自己遭罪,你娘那里舅母去说,不,舅母这就去骂醒她。”
文笙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才发觉自己身上确实凉得很。道:“没事,舅母,您别去说了,这个很难,我自己也有体会,就这样吧。”
外公外婆、舅舅舅母还有李家的表哥们到底隔了一层,只有李氏那才是母女连着心,若有可能把那个小姑娘换回来,她才不管日子过的是舒适还是窘迫,不会有半点犹豫。
她道:“舅母。您有空还是好好劝劝她,叫她有合适的就再嫁吧。”
舅母强笑道:“这样,是啊,难得你这孩子开通。日子总要往前看,她还有后半辈子要过,要靠你了。”
文笙点了点头,暗忖:“放心吧,我会尽我所能,保住你们大家平静的生活。保住这片土地太平百年。”
回到正事上,她蓦然醒过神来,问道:“什么时辰了,前头舅舅他们可还在喝着?”
“刚散,你舅舅喝了不少,我这不是正想去看看么,李录事从来不叫咱们家请客,是不是今天那两位客人不同寻常啊。”
舅母有些怀疑,文笙年纪这么大了,看她平时也不避讳,想如何如何,若她真是自己的外甥女,非得好好追问一番,那两位客人是什么身份,家里是做什么的……可现在这情形,她却是多一句也不敢管。
文笙暗叫“糟糕”,道:“那舅母你快去照看舅舅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舅母“哎”地一声,见她已干脆地转过身,快步而去,只得在后头无奈地嗔道:“这孩子!”
文笙确实是有事,她请了李曹安排这一场接风宴,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饭也吃了,酒也喝了,哪能就这么不了了之?
杨兰逸和王十三来离水做客,李曹本想请他们到将军府去住,反正府里客房都闲着。
但文笙偏要在水寨外头的数里连营给两人安排了住处,不但他二人睡帐篷,她也不回家,在左近住下来。
夜里那两人吃完酒回来,杨兰逸双眼迷离,也不回自己的帐篷睡觉,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王十三身后,王十三去哪里他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