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蜃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在这个女儿面前他永远硬气不起来。
他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软下声音说道:“是,我是有私心,可你身边除了云泪语还可以有别人,你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个机会呢?”
“我的正位已经给了顾衣,侧位太委屈泪语了。而且我不喜欢他,就算他委屈进了王府,我也会把这当成你们逼迫我的污点和耻辱,那样我们才真没有半点情谊了。”雨千寻边说边挥手让外面不敢进房的下人把菜端到桌子上,然后拿起筷子递给十九,示意十九吃饭。
“顾衣……他已经离开好久了。小时候的戏言……你怎么还那么在意?”
顾衣两个字狠狠的钉在雨蜃心上,他目光一颤彻底放弃严肃,把声音放的轻轻的。
雨千寻把他的改变收入眼中,眉梢微挑,不作答反说道:“明天两道赐婚的旨意一块送到府里,你婚期较前,这几天好好准备吧。”
雨蜃紧了紧眉头,他原本以为这只是女儿因为被设计的一时恼怒,现在看来她是真想让他娶云落秋。
“你是真想我娶云落秋?”
“我拒绝了泪语,让云落秋活的不那么痛苦是我给他的补偿。更何况她又不求什么不贪什么,就是想日日多看你一面,你又何必非要人因相思之苦而亡。”
雨千寻给十九夹了一筷子菜,语气淡淡的回道。
雨蜃越发拿不准自己女儿的心思了,前年还冷声怒斥他别对云落秋起恻隐之心,今年就这般软了态度?不过那人他是不打算娶的,他雨蜃这辈子就爱过慕容颖这一个女人,而且再也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即使她们有着相差无几的脸。
“我……不会娶她。”
雨千寻的眉梢渗上了些许冷意,“你如果不想云落秋直接出现在你的床上让你守了这些年的干净身子被玷污了,你就好好把人娶进来,然后相敬如宾。”
这威胁的意味太强烈了,雨蜃脸通红,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太了解了自家女儿说得出就绝对做的到。半响,他叹了口道:“好……”
最终妥协的从来只有雨蜃,在这个女儿面前他总是一败涂地。
雨千寻看着雨蜃离开的背影,目光闪烁,这个男人是掌握着凤天四十万兵马,一杆银枪下无数尸骸,一匹宝马下无尽残骨的镇国将军,在她面前只有无尽包容和退让。双眼眨了眨,嘴边凝成一抹苦笑,她好像一直都是这么任性。
父亲,对不起……
腊月二十八,凤天镇国将军雨蜃与乐平郡主完婚,自此镇国将军府迎来了第二位女主人。
雨蜃大婚当晚,镇国将军府后花园里,雨千寻倚着树干,闭着眼冲面前的人说道:“你把我叫到这来有事吗?”
云泪语垂下眼帘掩下双眼里的苦涩,欲伸手去拉她的衣袖,却顿在半空,最后垂了下去。
“寻儿,我这些年来一直以为就算你对我并无多少男女之情,也会许我在你身边的。可现在……”说到这他叹了口气,然后忍了忍眼中的酸涩,才再开口:“我知道这样说会让自己很难堪,但我还想问你,我不要正妃也不要侧妃,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可以吗?”
雨千寻抬手揉了揉眉心,睁开眼看着他,凉凉的目光直让人发毛。
“泪语,我的耀王府里不会有你的位置,我们只能是朋友。”
云泪语收了情绪,低下头沉声到:“我明白了。”
点了点头,雨千寻抬步走到他身边,抬手拍了拍他肩膀然后就离开了,她身后是云泪语完全破碎暗下去的目光。
喜事成双,凤天耀王雨千寻既镇国将军完婚后将于二月初九迎娶侧妃。
圣火城一时喜气弥漫,当今圣上又因耀王婚事将至下旨减免赋税,百姓更是喜不自胜,这普天同庆的场面足以说明耀王殿下在当今圣上至高无上的地位。
当然有如此殊荣的人到没觉得什么,一直在书房里待着。
“……云小侯爷当时命悬一线,是宋莹姑娘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多天才救回了他一条命,小侯爷为了报恩就认了她为义妹……”
正月十六那天十九破天荒的央求她给他几天时间,说是想找样东西。
雨千寻逼问,把人吓得够呛也没问出来什么,然后心软允了,没想到这都二十六了那人还没回来,连个信都没传回来,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回来是该好好整整规矩了。
心不在焉的听着下属的回禀,她心里想得都是别的乱七八糟的事。
等人说完,她挥手让人退了下去,心里虽然觉得不太对劲,但也没多在乎一个孤女。不过之后的事实将会证明,她雨千寻也会有失误的时候。
伸了个懒腰准备去小憩一会。可还没等她从椅子上站起来,门就砰地一声没撞开了,雨千陌一声风似的刮到她身边,手撑在桌案上,语气不善的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雨千寻目光闪了闪,又瘫回了椅子里,无辜浅笑:“你发的什么疯?我最近并没有招惹你吧?”
“你昨天取了云落秋的血也就罢了,今天竟然取了自己的心头血,到现在还想瞒着我?这的确不是招惹,这特么是找死!”雨千陌满脸急切担忧心疼加上气她自伤纠缠在一起略显扭曲彻底坏了一脸的英俊。
他就觉得不对,自己妹妹什么脾气他很清楚,让云落秋进将军府绝对有目的,他本来只以为妹妹是想利用那人的血做什么药引之类的东西,也就没把她取那女人血的事放在心上。直到今天知道妹妹取心头血他才意识到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他有怒火有气恼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无奈、担忧和心疼。
雨千寻继续轻笑,“我本就没打算瞒任何人,你想知道的话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她拿了张纸铺在书案上,然后提笔勾勒了几下停笔,然后开口说道:“有一次我在山林里遇到了身负重伤的十九,他扯住我衣摆让我救他,我没有。之后我给人治病时又碰见了他,从此我时时刻刻都在为他破例,莫名其妙的想对他好,莫名其妙的喜欢他。”
说道这,雨千寻又画了几笔停笔接着说道:“我一开始以为我是看上了他的那张脸,直到……直到我想起了顾衣。”
又是几笔,再次开口雨千寻明显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像是伤感又不太像。
“想起顾衣的那刻我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份莫名其妙的感觉来自十九身上的蛊。原是与十九第一次见面时,我竟把一直带着的瓷瓶给丢下了,被青姨模糊记忆时我只知道那瓶子里是很重要的药,后来才想起来,那是养在顾衣心里的结心蛊的子蛊。”
雨千陌目光一滞,张了张口,最后又把嘴闭上了。
最后几笔落下,一个栩栩如生的小男孩出现在了纸上,赫然就是当年的顾衣,笑的明媚,伸出的小手攥着另一只小手,一脸的满足。
将笔放下,雨千寻指指胸前,看着雨千陌笑了笑:“母蛊在我心里活着,顾衣那只却在十九心里沉睡了,我又怎么能允许?所以我决定用云落秋的纯阳血加上我的母蛊血唤醒子蛊。”
子蛊因离育体太久而陷入了沉睡。她为了确保子蛊能醒,还特意渡了母蛊育体里最纯净的内力给十九,这样必能万无一失!
子蛊用顾衣的心脏养了一年,这是唯一与顾衣血脉相连的东西,为此她会宠着十九,护着十九,这样那只蛊才能活的更好。她会让这只承载顾衣所有喜怒哀乐的蛊好好活着,让它代替顾衣好好的活着!
雨千陌身体狠狠一颤,他被雨千寻眼中的死寂与光明的结合吓了一跳,他快步走到书桌后将人一把抱进了怀里,怒骂道:“顾衣!顾衣!一个死人的子蛊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了,竟敢在育蛊的心上取血,你就不怕有个三长两短整个凤天给你陪葬吗?!”
“我有信心才会去做的,我从来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雨千寻笃定的声音从他的怀中传出来,然后他就被推开了。
雨千寻皱起眉,略带警告的看着他,语气严肃:“我不喜欢有人这么叫他,希望你记住!”
雨千陌见此只觉心头的怒火又涨了几个层次,自家妹妹真是为了那小子魔障了!如果不是顾衣那小子早就死了,他绝对要把人大卸八块!
将一个瓷瓶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雨千陌丢下了一句冷冷的话离开了书房。
“他就是活着,看见你这样也会心疼死。”
雨千寻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瓷瓶,无奈的叹了口气,顾衣是她无法磨掉的记忆,承担着她最幼稚、最单纯、最复杂的情感,而现在世上唯一与顾衣有联系的东西就只有那只子蛊了。它体内有顾衣的血,曾经更是与顾衣血脉相连,她一定会让它醒过来的,让它代替顾衣陪在她身边,为此经脉受损、心头取血统统不算什么!
或许就差那么一点点,如果晚两年经历死别,雨千寻明白了自己爱上了顾衣,她会陪顾衣一起死,就不会痛苦。如果早两年经历死别,雨千寻只把顾衣当小玩伴,她心上也不会有那么大的窟窿,也不会痛苦。
可偏偏在那两年,手牵过了,唇碰过了,结心蛊下了,似懂非懂懵懵懂懂之时,顾衣的死亡让一切戛然而止。
之后六年雨千寻已经模糊了这份感情,即使最后想起,也已经无法再谈情爱,这个心上的窟窿再也无法填好。虽然现在她宠着十九,喜欢着十九,可其中又有多少因为顾衣的成分呢?怕是有九成九吧……
雨千陌怒气冲冲的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进房间就将黎十七压倒了桌子上,然后啃咬上了那人的脖颈。
黎十七一头雾水的放纵了身上之人的作为,待人稍稍平静了一点后,翻身将人反压了回去。
“出什么事了?”黎十七低头在他唇上吻了吻。
雨千陌伸手把人在自己怀里箍紧,语气严肃还带着一丝凶狠:“战场瞬息万变,每个人的命都不属于自己,爷也不例外。答应我,就算我死了,你也要好好的活着!”
黎十七闻言心头狠狠一震,随即冷冷一笑,伸手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下。
“如果你死了,我绝对会把你抽尸踏骸,然后追到黄泉再找你算账!”
雨千陌一愣,然后皱着眉将人又压了下去,“不行!”
“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雨千陌哑口。
黎十九再次反压,目光带着少有的咄咄逼人。
“我不知道你发的什么疯,但我告诉你,我黎十七就是个懦夫!你死了让我一个人去尝什么叫相思蚀骨,我特么承受不起!”
他越说越气,这人脑子突然间抽筋了吗?想的都是什么玩意啊?!
“如果我死了呢?你能忘了一切,然后好好的活下去吗?!”
能吗?
他一直觉得有他在必会护十七周全,生死关头牺牲自己保全十七是他早就决定的事情。可转念一想,如果十七……不!不会的,他不会让十七出事的!背后冷汗一片,瞬间,他明白过来,原来有些事真的无法放下,无法承担……
千寻……是不是已经很坚强了……她除了时而的疯狂,其他时候都是理智的,都是让人看不到悲伤的,甚至……她从未轻言过生死。
黎十七见人只是呆愣着,不作回答,心头的无名火拱的越发难受。
他直接麻利的扯了雨千陌的腰带,然后伸手去拽因没有束缚而显得松垮的外袍。有火就要泄火嘛,怒火做做也能消的。
雨千陌是被刺痛唤回神思的,他配合的大开双腿,一言不发的看着屋顶,默默感受着体内的手指从一指增加到三指。
黎十七撞进去的时候,雨千陌抖了抖,他勾唇一笑,抬手抱住了身上的人哑声道:“爷不会让你死在爷前面的。”
回应他的是黎十七重重的顶击,闷哼从他嘴里溢了出来,笑意却不减半分。
雨千陌对黎十七和雨千寻对黎十九是完全不一样的。雨千陌对黎十七是爱,是付出一切的去爱着黎十七这个人,仅仅是他这个人。
十九现在觉得自己幸运,可当他知道一切事实真相时,他还会觉得自己幸运吗?
然而现在一无所知的黎十九正匆匆赶回镇国将军府,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或许,只有无知者才能活的幸福与满足吧……
黎十九赶回将军府时已经是晚上了,雨千寻见他一身伤痕颇为狼狈,顿时连筷子都摔了,也不吃饭了直接上了二楼。
他急急忙忙追了上去,赶在人关门之前将手伸了进去。
雨千寻冷冷瞥了他一眼,见他还不把手收回去,气的笑了出来:“呵,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十九屈膝着地,伸手扯了扯她的裙摆,低声道:“主人,属下有东西想给您。”
雨千寻沉默了几息,松了按在门上的手,转身走到房间里的软塌上坐下,丢出来一句:“滚进来。”
暗暗松了口气,黎十九膝行进了屋,在据雨千寻一步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将背上的包裹解下来,放到自己面前,他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然后俯首道:“这是以属下之力能寻到的最好的嫁妆……主人。”
雨千寻看着脚下通体莹白的果子和泛着寒光的长鞭,呼吸一滞,她厉声问道:“你去沉凤潭了?”
“是。”他已经很久没被这样的目光注视过了,心知这次又是犯了主子的忌讳,但他不后悔。
主人的内力是因为他而亏损的,宴会上他听说这沉凤潭的颖果有愈内伤增内力的效果,他又怎么能不为主人拿到呢?
雨千寻自然也是知道颖果的,但很可惜她不识水性,在水里只有喝水的份,更别说跟守护颖果的寒蟒斗了。更糟心的是慕容青白慬愫雨千陌这武功都算顶好的了,可水性也是一点都不通。
当然也有不少想铤而走险试试身手的蠢货,最后都被咬死了。
“你把寒蟒杀了?”
“嗯,属下在水中迷晕了那畜生,拖到岸上来杀了。”十九拿起地上的鞭子递到雨千寻面前,颇有点献宝的意味,“属下看那蛇皮触手生凉,韧性又极好,就给主人您做了条鞭子。”
雨千寻一手握住鞭柄,一手抬起他的下巴,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有几成把握拿到颖果?”
“九成。”
“理由呢?”
“属下曾经也杀死过一只寒蟒……”只不过差点丧命罢了。
看来这次倒不是莽撞去送死的,雨千寻满意的点点头,松了手。然后话题一转:“我之前说过,如果再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会怎么罚你来着?”
十九浑身一僵,一下子从脖子红到了整张脸,然后又瞬间苍白了下来。
“主人说……罚……”他咬了咬唇,后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现在外面倒是挺冷的,不过你有内力傍身也没什么问题,是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主人,您要不试试属下做的鞭子好不好用。”十九硬着头皮讨饶,他自然不怕冷,可他宁愿挨几百鞭子也不愿光着身子在外面呆一晚上。
雨千寻挑眉看着他,不发一言。
十九没抗住,俯身低下头去,重重的磕在了地板上。第二下还没着地,就让雨千寻呵斥住了。
搁以前他绝对不敢这么讨价还价,雨千寻默默反思到底她将人惯成什么样了?最后得出结论,她乐意!
那晚十九到底是没被赶出去晾一晚,至于发生了什么,谁知道呢?
大婚之日,眨眼即到。
雨千寻和黎十九一样的婚服,繁复却也不失英气。
天地高堂一一拜过后,两人一起去皇祠祭拜。等回来已经到了傍晚。
慕容青,白慬愫和雨蜃上午受过敬拜之后,下午已经启程赶往凤天之北的玉峰山脉去祭拜慕容颖了。
玉峰山窟里存着慕容颖的遗体,受玉棺封存可保万年不腐。慕容青、雨蜃每三年都会去看望一次,一去就是半年。白慬愫自然不能忍受跟慕容青分开半年,所以每次都死皮赖脸的跟着去。
雨千寻和雨千陌就去过一次,然后就再也没去过了,那种时刻属于上一辈的人,他们又怎么忍心打扰?
但就算重客都走了,还有比较重要的几桌宾客需要雨千寻和黎十九一一敬酒。等轮到云泪语时,雨千寻和他的杯子刚碰在一起,匕首乍现,云泪语突然发难,持匕首刺向雨千寻腹部。
雨千寻侧身躲开,看着双目一瞬间呆滞起来的云泪语,皱起眉头,这明显是被人控制了。
院子里出现了一群黑衣人,目标不明确,好像没有目的只为杀戮。
为了保护好宾客,雨千寻立刻命令护卫护着宾客退向内室,并令他们做好防线。好在院子里除了两个凤卫还有黎十七和雨千陌在。
但雨千寻怕伤到被控制的云泪语所以一直压着几分力,黎十七和雨千陌暂时被对方不要命的打法给缠住。十九跟一个黑衣人打的不分上下。场面一时有些僵持。
这分明是自杀式攻击,而且对方对宾客的兴趣不是很大,这样根本得不到任何好处啊?雨千寻一边应付着云泪语,一边琢磨着形势。直到一阵模糊的铃声传入她的耳朵,顿时,她脸色一变冲雨千陌喊道:“这里我顶着,你抽身回将军府。”
这些人的目的就是为了拖住她和雨千陌,他们的真正目标怕是在将军府。
雨千陌脸色也沉了下去,刺死身边的敌人,看了十七一眼,见对方没有吃力的表现,他开始摆脱黑衣人的缠斗,往将军府赶去。
两刻后,雨千寻找准机会一击正中云泪语的穴道,直接让他昏了过去。
当雨千寻把目标转向黑衣人时,形势完全压了下来,不一会敌人就只剩下了与十九交手的那个黑衣人。雨千寻心知能在十九手下硬撑到现在的人物身份必定是这里面最高的,她想要抓活的。
对方似乎也看透了她的想法,他当然不会配合,而且也知道是逃不出去了,所以自己撞到了十九的剑上,然后死了。
一场好好的婚宴全让人毁了,雨千寻自然是非常恼火。这笔账她会好好与幕后主使清算的!
云泪语被控制一事,雨千寻直接让人翻了宋莹的底,一查到宋莹跟千逸皇室有牵扯,雨千寻直接动用了刑讯。等刑罚上了大半,她终是没撑住交代了,她的确在云泪语体内下了蛊,那天的事的确是千逸谋划的,目的是为盗取将军府的要文,但没能成功。
虽然这一切的确很合情合理,但雨千寻始终感觉不对劲,宋莹临死前那诡异的笑容让她浑身不舒服。
而且不但如此,雨千陌这两天也总是怪怪的,总好像是有话想对她说,但却什么也没说。她问他,却什么也没问出。
这些事加在一起,直让雨千寻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让她的心情特别差。
偏偏还有人这个时候往火焰上扑,呵呵,那也真是找死了。
雨千寻将奏折往桌案上一拍,看着白幕涯冷冷的说道:“你是赞同这些人的请奏?”
白幕涯讨好一笑:“哪能啊,涯儿听姐姐的,姐姐想怎么做,涯儿就怎么做!”
雨千寻指了指奏折,眼里的厌恶与烦躁明显的很:“礼部侍郎脑子不太好,这个位置怕是做不了了,贬到偏地,永世不得回圣火城。至于那些复议之人,全都拉倒朝殿杖责,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哪了,什么时候再停。”
一群蠢货,想踩十九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白幕涯低头应是,遮掩了眼里所有的情绪。直到雨千寻离开,他才抬起头,将桌子上的奏折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为什么你看上的都是这种货色!云泪语一个蠢货,黎十九身份卑贱,这让我怎么能甘心呢?这让朕如何甘心!”
一掌重重的拍在案上,白幕涯觉得自己快忍不下去了。他一直担心雨千寻会因为年龄问题,把他的话当成小孩的戏言不放在心上,他更担心自己表明心意之后雨千寻放在心上了,然后躲着他避着他。所以他一直忍着爱慕,只是装作对姐姐的亲近,却从不说一句暧昧的话。
可那场大婚让他嫉妒,让他失控,所以明知道是徒劳无功,他还是暗中让礼部侍郎拿婚宴上的刺杀说事,让他请奏降黎十九的位分。
他很早就清楚了,雨千寻是和母后一样的人,她们都不会甘心被束缚的,她们更不喜欢别人的手伸得太长,所以他能容下黎十九。
他要的不多,只要她不立正妃,日后能接纳他就好。可嫉妒却是怎么也无法磨灭的……他已经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忍下去。
白幕涯犹豫着,然而很快他就没有了机会。
三月初十,千逸联合九黎再次起兵攻打凤天南疆卧龙城。
卧龙城一十二座城池,守兵十五万。九黎和千逸联军共四十万人。
白幕涯当即封云泪语为元帅,雨千陌为先锋将军,率二十万兵马前往卧龙。
耀王府书房内,雨千寻坐在桌案后面的椅子上冷着一张脸听着下属的回禀,唇边冷冷的弧度让人不寒而栗。手指一下下敲在桌案上,不显清脆反多着刺耳。
“木椋还真是爱美人不爱江山啊。为了得到林少棋,不惜除掉自己的亲弟弟,你说这算不算红颜祸水呢?”
挥手让人退下,雨千寻接过十九递来的茶杯,浅抿了一口,不知是感慨还是讽刺的说了那么一句话。
“属下不知……”
雨千寻放下茶杯,扭头看向立在一侧的十九,缓和下神色,“最近话少了很多,是我心情不好吓到你了?”
“没……没有。”十九连忙否认,他倒不是被吓到,只是怕嘴拙多说多错,反倒给主人添堵。
雨千寻起身将人抱住,闭上眼,感受子蛊与母蛊相互交流的亲昵,心里的烦躁却怎么也平息不下。自从子蛊苏醒后,顾衣的的气息仿佛一下子全部消失了,原来的模糊朦胧一下子被打破了,十九的气息越发浓重,让她再找不到一丝慰藉。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却不是她想要的结果。睁开眼,松开环在黎十九腰上的手,雨千寻一步步走出了书房。
“我去趟皇宫,你好好在府里待着。”
十九看着主人的背影直至消失,他垂下眼帘,彷徨与迷茫渐渐占据心头,眨了眨眼,伸手覆上胸口。
自从婚礼后,他的主人好像对他越来越失望了,他甚至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让主人越发的疏远他。
他向来觉得,做属下的如果依靠主子虚无缥缈的宠爱活着,那下场肯定很惨。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为主人做些什么,或者说主人好像也不需要他做什么……
雨千寻失望吗?失望吧……
想寻回的寻不回,想唤醒的唤不醒,以为可以重现的完全消失了,以为可以重塑的彻底打破了……
这样怎么能让人不失望呢?
可十九呢,该将十九置于何地呢?她不知道。
从始至终只把十九当成养育子蛊的躯壳吗?所有的喜爱都是因为顾衣吗?或许是……或许不是……她同样也不知道。
这些繁杂的思绪统统都被她压在了心底,此时边关战事紧急,她的精力现在要全都放在瓦解九黎和千逸联盟上,其他的日后再议不迟。
推门进了白幕涯的书房,她径直在桌案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口直接谈起了卧龙城的战事。
白幕涯大体将边关的事情说了一下,目前两房僵持,雨千陌暂时闭城不迎战,以整顿为主。
寻常的事雨千寻一听就过了,但有一点戳到了雨千寻心上,她诧异开口:“千逸太子?千逸什么时候有太子了?”
“千逸出战前,颜鸿厉千逸皇帝刚立的太子,据咱们的人说,这个太子是颜鸿厉从民间带回来的。”
民间?雨千寻沉吟片刻,突然眼前一亮,一下子想到了什么。
“当年还是千逸太子的颜鸿厉在战场上被青姨打的落花流水,不但没守住自己的卧龙城,被迫撤兵时连怀有身孕的爱妃都丢了。后来爱妃找了回来,孩子却怎么也没找到,这太子是当年那个孩子吧!”
“姐姐想得不错,确实如此。颜鸿厉在战场上失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和孩子,如此也算颓废了多年,现如今后继有人,倒生出几分豪情,想一雪前耻了。”
白幕涯冷冷一笑,豪情两字说的几句讽刺意味。
“一雪前耻?他当我们凤天将士是吃白饭的吗?”雨千寻同样表示不屑,但她却不想与九黎和千逸硬碰硬,所以话锋一转聊起了九黎。
“九黎那边,木椋为了抢自己弟弟的夫人,不惜将自己亲弟弟流放。木苍旭现在没了爵位没了夫人,心里定是满满怨恨,用不了多久他必会起兵造木椋的反。我决定调山栀阁私卫和暗驻九黎的所有暗兵助木苍旭复起,以不仁不义的罪名讨伐木椋。”
白幕涯思考着她的话,片刻有些不太赞同的问道:“这样我们在九黎的势力就会完全暴露,如果木苍旭得势之后转过来再将我们的势力灭了,到时我们该如何?”
“不会,山栀阁相助用师姐的名义,木苍旭得势后我们直接联合与之瓜分千逸,那时他不会傻到与自己的助力作对的。”
瓦解联盟,再立新盟,她要让这次战事的挑起者偷鸡不反蚀米。
千逸不但破坏她婚礼,还控制云泪语,如今更是胆大包天的挑衅凤天,她要是不把帐给算清了,她的姓就倒着写!
白幕涯点头,应下了她的话。然后又笑着聊起了别的。
“涯儿知道姐姐喜欢碎云裳,所以涯儿把今年凤天所有的碎云裳给买了下来,明天就能送到姐姐府上了。”
雨千寻嗯了一声,显得兴致缺缺,白幕涯见此略微失望的暗了眸子,扁了扁嘴,一副委屈的样子。
勾唇一笑,雨千寻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带着点嫌弃又有点好笑的说道:“你总是一副小孩样子,真是一点都不像帝王。好了好了,我喜欢,很喜欢。”
白幕涯展颜一笑,一脸的满足。
上午,中午,下午,雨千寻都是在皇宫里待着的,直到晚上才回了耀王府。刚进院子,就看到了院中站得笔直的十九。
“主人……”十九俯身行礼。
雨千寻直接将人拉起来,一并进了房间。
将人摁到椅子上,雨千寻一脸认真的看着他说道:“最近是我心情不好,和你没关系,别多想。”
十九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主人是因为战事所以心情不好吗?”
“婚事被破坏,千逸又挑衅凤天,我心情自然不好。这些和你都没关系,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前两天见你对兵书挺感兴趣的,现在是厌了?”
她俯身吻了吻十九的唇,语气又恢复了原来的温度与亲昵,到底是用心宠了近一年的人,她对十九必是不能没半点感情的。
十九略微安心,又听到主人谈起兵书的事,脸上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低声回道:“属下就是随便看看。”
抬手戳了戳他的脸,雨千寻被他这个笑容安抚下三分烦乱。若说她喜欢黎十九也不是没理由的,这样羞涩的笑容出现在这张锋芒毕露的脸上,次次都能让雨千寻心尖儿颤动。
现在已经算不清她喜欢顾衣还是十九了吧,或许只有顾衣活过来,雨千寻才会清楚她自己对十九到底是什么感觉。
替身也好,不是替身也罢,总归此时此刻的十九是可以牵动她心神的……
情意渐浓,春宵暖帐自是少不了的。
事后,雨千寻趴在十九身上,懒懒的问道:“你左臀上的红迹倒是漂亮,改天给你加点儿点缀纹个梅花莲花的估计更好看。”
“主人喜欢就好。”十九紧了紧环在身上之人腰上的手,温和一笑。
雨千寻挑眉,一边抬手在身下的胸膛上画圈圈,一边问道:“你不喜欢吗?”
十九一怔,脸一红,说出来的话基本上轻的没声了:“主人喜欢,属下就喜欢。”
“喜欢什么?”雨千寻嘴角的坏笑勾起,再接再厉的调戏着已经僵住的人。
“喜欢……嗯……喜欢……主人……”
轻喘消失在唇齿相交间,夜里的床板能否吃得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