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果陈美娣拒绝不要,他也不勉强。送过去后,陈美娣并没拒绝,估计是再好的矜持,也撑不住肉香味。陈美娣还是送回四个包子,虽然价值和肉不能相提并论,却算是回礼。
这样余秋堂就很满意。
他实在不想和陈美娣搞得太僵,年轻的时候,总想着非黑即白,杀伐果断,仿佛别人得罪自己,就一定要将别人搞死。
但成熟后,他已知道就陈美娣和他这种关系,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却很复杂,两人中间夹杂着父亲。
没必要重活一生,反而和父亲搞得很不爽,他和父亲有理念分歧,但不是仇人,彼此其实骨子里,还是在乎对方。
至于陈美娣,他现在人在屋檐下,暂时维持着表面关系,等房子建好后,立刻搬走,眼不见心不烦,就没有这么多事。
傍晚的时候,父亲干活回来,进屋后一会出来,看到余秋堂正在院子里收拾豺,淡淡地提醒他以后进山要小心,到了秋季,山里的野物都要产仔,性情比较烈。
对于父亲这种看似平淡,但实际是关心的表达模式,余秋堂已习以为常,便点头应下。
再晚一些,八点多时,大门被敲响,开门一看原来是余秋山和三叔家的堂弟余秋原。
“堂堂,我大伯在家嘛?”
将两个堂兄弟迎进来,父亲本已歇下,里面的煤油灯已经吹灭,听余秋山来了,窑洞里又重新亮起来。
窸窸窣窣一会,余得金拉开门走出院子,随手将窑洞门关上。
“秋山啥时候回来的?”
院子靠墙放着两只马扎,余得金自己坐下,余秋山则是蹲在他面前。
余秋堂和余秋原靠墙站着。
余秋原是个憨厚青年,身材矮小壮实,长得很像他母亲,浓眉大眼,脸盘子大的能盛下一桌满汉全席。
他和余秋堂关系还行,但不如余秋江那般亲密,大概和余秋山差不多。
说起来,除余秋江外,余家其他七位堂兄弟关系都还行,在这个兄弟为一粒米能闹翻天的年代,已算是相当难得。
“你这么晚,啥事这么急?”
余得金从上衣口袋里摸出半截烟卷,掐去断截上的空纸,余秋山急忙摸出火柴帮点着。
“嗤1
火苗在黑暗里亮起,然后复又熄灭,最后只剩点点的殷红。
“大伯,我呢,这次回老家,一来是为了看看你们,二来呢,是说说我奶的事。”
余得金一愣,就着烟卷微弱的红光,看着朦朦胧胧的余秋山问道:“你奶病了?”
“没,没病,她身体硬朗着哩,”余秋山急忙摇摇手,“就是她这几天一直闹着要回家,说是城里房子小,住着不习惯,就跟被关在牢里,咋都不得劲。”
“城里是不舒服,早些日子我给你爸说,不行就把你奶送回来,你爸非说能行。”余得金听母亲身体没问题,身体才又放松下来。
余秋堂在边上听着,感觉仿佛是在听很遥远的事。
余秋堂的奶奶并不喜欢余秋堂。
尽管他是余家的长孙。
这个年代,家族氛围相当浓厚,长孙有很重要的意义。
活着的时候,家谱要写头个,老人去世家祭要站在前列,要给老人扶灵,要给老人顶灰……
同样,长孙在新一代事务处理上,也占有很权重的发言权。
照理说,余秋堂应该受到老太太喜欢才是。
可事实并非如此。
因为余秋堂的母亲是二婚,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儿子,虽然和余得金没有血缘关系,却也叫余得金爹。
这让老太太觉得非常不吉利。
他不能容忍大儿子家第一个孩子竟然不是余家的后代,有段时间和余得金闹得很不开心。
以至于,后来余秋堂生下来后,奶奶也对他爱理不理,完全没有对其他孙子那么好。
也就比余秋江稍微好一些。
孙子里最受宠的还是二叔家和三叔家的孩子。
至于四叔余得火,当年在隔壁村干活,喜欢上人家村子一个寡妇,最后做了上门女婿,可把老太太气坏了。
虽然四叔和四婶都挺好,对老太太也孝顺,但她依然还是不能接受,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就这么被卷走了,她心里很难接受。
以至于,四叔家的孩子,因为没有姓余,她是压根不认为他们是自己的孙子孙女。
奶奶年轻的时候挺能干,爷爷去世的早,兄弟姐妹们几乎是奶奶一个人养育成人。
七十三岁那年,奶奶上厕所时不慎滑倒,摔伤了脊柱,从此彻底变为残疾人。
要强的她开始不吃不喝,硬起想将自己饿死,免得影响孩子们,拖累大家。
后来千方百计被劝好。
大家经过商议,决定儿子们轮换着照顾母亲,每家住三个月,结束后换下一家。女儿就定期给母亲洗洗头什么的便好。
这边的风俗就是姑娘嫁出去,便是别人家的人,原则上不需要管娘家事,以至于发展到后世,不仅彩礼高到惊人,而且四十年后,农村的人谈到嫁女儿,依然还在谈论女儿“卖”了多少钱。
大家讨论时,也就没有将两个姐妹放在计划内。
可计划归计划,等到具体执行时,才发现想法简单,做起来却相当困难。
余秋堂大姑长期在西安定居,虽很想照顾母亲却鞭长莫及,想定期给点钱,又没有多少钱给,只能在一边愧疚,一边将压力放到其他人身上。
儿子里最小的儿子英年早逝,老四又成了倒插门,母亲那么大的性子,打死都不会到老四家去祝
那剩下的,就只有三个儿子。
这三个儿子倒没啥问题,可老太太又看不上陈美娣,住在余得金家里,隔三差五就和陈美娣闹得不可开交。
余得金家也惨遭淘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