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一个人,议事时能?颔首道?一句“不错”,已经足够说话之人受宠若惊了。
萧窈只是习惯性想?要?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被萧霁道?破,不尴不尬扯了扯唇角。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答,萧霁又笑了起来:“少卿虽性情冷淡,但这些时日承蒙他指教,我心中十分感激。”
顿了顿,又道?:“阿姐能?这样想?,我亦十分高兴。”
“必尽心竭力,不负所望。”
少年的态度坦然而?真诚,声音掷地有声。
崔循步上台阶,驻足听完这么几句,面色未改,深不见底的眼眸波澜不惊。
将进未进之际,门?上悬着的冬帘被人从屋内分开,暖香袭来。
萧窈同他打了个照面,难掩惊讶。
稍一犹豫,同他离了议事厅前,这才问道?:“你何时来的?怎么不进门?,倒要?在风里吹着。”
“姐弟谈心,我若进了岂不打扰。”
人情世故上这话倒没什么问题,堪称体?贴入微,只是被崔循用这种平淡的语气说出来,透着股别样的意味。
萧窈知道?他的心病,笑道?:“有什么妨碍?你不是外人。”
她想?哄人时,总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
崔循下意识握了那?只柔软而?温暖的手,任由彼此?的体?温相互浸染。
“他如今这年纪,比我当年初来建邺时还要?小那?么一些,无亲人在侧,却要?面对许多?麻烦,十分不易……”
萧窈知他是个不大能?共情的人,初衷是想?令他体?谅一下萧霁,崔循在听了头一句后,却回忆起她初来建邺时生出的那?些风波。
这其中,王家寿宴之事最为严重。
萧窈因此?被罚去伽蓝殿静思己过,此?后更是大病一场,再在人前露面时,整个人显而?易见地清瘦许多?。
他也曾为此?令人送了许多?名贵补品。
后来两人关系逐渐缓和,谁也不曾再提过此?事。
时至今日,崔循后知后觉意识到,或许在那?时,萧窈也曾期盼过能?有人如她为萧霁解围这般,为她做些什么。
只是并没等到。
彼时王家势大,王滢更是行事骄横,宴厅中那?些女郎或是明哲保身?一言不发?,或是附和王滢,添油加醋指责她的不是。
而?他在做什么呢?
崔循受王陵相邀同往女郎们身?处的宴厅,大致扫过,实则是看出些古怪的。只是萧窈实在倔得厉害,不低头,也不辩解。
在一众柔弱女郎中,显得桀骜不驯。
他那?时想?,若不叫她撞南墙,长些教训,将来说不准还要?闹出怎样难以收场的是非。
所以顺水推舟,听之任之。
“怎么了?”萧窈觉出攥着自己的手逐渐收紧,颇有些无奈,“我只是替阿霁说几句公?道?话,你总没有小气到,连这些都听不得吧?”
崔循回过神,卸了手上的力道?。
萧窈对他的情绪再敏锐不过,觉出不似为萧霁之事介怀,狐疑道?:“你在想?什么?”
却只见崔循欲言又止,眸光闪动。
他少有这样游移不定的时候,萧窈心中倍感稀奇,葱白?似的手指攥了他衣袖一角,轻轻晃了晃:“不能?说给我听吗?”
崔循向来是不大能?招架得住她撒娇的。心中波澜起伏,唇齿间只觉涩然:“伽蓝殿。”
萧窈始料未及,待想?明白?其中曲折的关系后,轻笑了声:“过去这么久的旧事了,想?它做什么?”
她俨然一副浑不在意的模
样,才松开衣袖,却被他攥住。
修长的手扣入指间,十指交握。
“你该怨我的。”崔循近乎叹息。
萧窈情知绕不开此?事,想?了想?,坦然承认:“我怨过你。”
甚至可以说,恨屋及乌怨过崔循很长一段时间。
还是后来受了他许多?好处,过意不去,才渐渐淡忘。
“而?今再想?,那?时确实做得多?有不妥,稚嫩冲动,意气用事。”萧窈自我反思一番,眨了眨眼,却又话锋一转,“但我并不后悔。再来一回,兴许还会如此?。”
“若能?再来……”
萧窈问:“如何?”
崔循显然不擅做这等假想?,喉结微动,却什么话都没能?说得出来。
耳侧霜雪似的肌肤隐隐泛红。
萧窈愈发?好奇,踩上一旁的太湖石,身?量与他齐平,附耳催促:“你哄哄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