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母亲也已习惯我说这两个字了,微微一笑,摇头道:“知道你不懂,试着说一说,说错不怪你。”
我拿眼去看婉儿,看她貌实恭顺地低着头,又去看崔明德,她一贯的面无表情,再看母亲,母亲笑看着我道:“看谁都没用,朕想听你说——你们也要说,一个一个来。”
贺娄氏与高金刚都挪了挪脚,崔明德与婉儿也将头压得更低,想必都已在思量如何回话,我绞尽脑汁,将两辈子所学、所听过一切关于军事的名言警句、电视剧、电影、段子、百戏、史书、兵书都回忆了一遍,总算找到一句似有些见解的话:“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咳,儿的意思是,两国交战,胜在…胜败不在一朝一夕,有战略…那个,谋略与谋术之分。我们要从谋略上轻视敌人,谋术上重视敌人…”
崔明德道:“陛下,妾以为公主的意思是,两国交战,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攻城最下。”
母亲饶有兴趣地抬了头,含笑道:“读过兵书,人人都知道说这几句话,这几句又作何解呢?——太平自己来说。”
我感激地看了崔明德一眼,经她提醒,倒是有了些思路:“打仗前线固然重要,后方也不能忽视,粮草、兵员、城墙、器具、人心,一样都不能少。”自阿绍去前线以后,我就常常思考军事上的问题,以前世的观点来看,两国交战,打的不是兵众多寡,而是谁的国力强盛,以及愿意用什么代价来达到什么目的,我所记得的战事,一是教科书中所说的八年抗战与国共之战,什么“农村包围城市”“小米加□□”“长征”“反围剿”,这些是以弱对强,与而今时局不符,一则是当年著名的美国之打伊拉克。
那一场战争新闻和网上众说纷纭,彼时我又事不关己、从未认真关注过,然而回想起来,以美国之强盛,却不能迅速臣服比它弱得多的伊拉克,反而深陷泥潭,这就是因两方所愿意付出的代价和要达到的目的不同,有时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因此战争形势,未必纯由国力决定,然而换个角度想,考虑到美军之伤亡比之伊拉克的伤亡,以及最终局势的走向,战争背后,打的绝不仅仅是单纯一场、两场,或是一年、几年的战事,所谓战略,该是更长远的布局,何地该建多大的城,何处该由多少人据守,边疆无数道,孰为轻孰为重,哪些战役可失,哪些不可失,都是学问。
我一面思考着,慢慢向母亲道:“军国枢机,儿不敢置喙,单以一家而言,若是派人在外,则此人之行程、该由何人接应、此去所为何事、所费几何、如何知道他办事好坏、办好了是真因他办事好还是因天时地利、办坏了是他之过还是旁人之过、如何功过赏罚、如何使人用心办事而家中亦能效法之…都是儿所当思虑。以此推之,军中亦如是。唐休璟上疏请收安西四镇,儿请阿娘考虑:收复此地所费几何——不止钱帛、兵员,还有于百姓、百官、外藩之人心,于我国家之镇守、管理、军事屏障,以及于今后之影响;收复此地收益为何——亦要考虑钱帛、人心等事,不单是今年、明年,或是数年之后,亦是十世、百世之认定;收复此地之时机如何;收复之手段。”
母亲失笑道:“朕要问的正是收复之时机与手段,你倒好,反问起朕来了。”
我道:“兵者国之大事,陛下总理万机,天下情势,尽在陛下掌中,宰相诸公及儿妾辈不过佐陛下理一二琐事,怎敢妄言国之大事?”见母亲不置可否,方道:“自三代而下,中原与外藩之战便未曾止息,先唐自高祖而下,便与四藩征战,我国家秉持礼义,敦睦四邻,然而边陲豹狼之心不已,我不犯人,人亦犯我,我示之以礼,彼则以我为弱,故尔自长远看,定有大战。战者,兵、将、粮、器、城、君、臣。方今天下,户数涌增,丁口数倍于当年,赋税亦数倍之,国有宝藏、户有余粮,军器之械、足敷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