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老头瞪大了双眼:“你……”
颜鸢轻缓道:“灯灭本宫就如大人所愿不做这皇后,如何?”
莲灯就在他面前,豆大的光芒盈盈闪闪,只需要一口不大的气就可以把它吹灭。
尉迟老头却连呼吸都不敢。
这是象征着国运的长明灯,不论什么理由,它如今已经引燃了。他一生为国为民殚精竭虑,绝对不能当着群臣百官的面亲手熄灭它,否则天下人如何看,史书如何记载?
尉迟老头惊惶后退,埋头到了青砖上,唯恐自己的呼吸对它造成哪怕一丝的影响。
“尉迟大人为国为民,连吹灭一盏灯都不敢么?”
颜鸢看着他的模样,轻声问,“你猜我父亲当时做屠城的决定时,心里可曾担忧过尉迟大人担忧之事?”
屠城是形势所逼。
但杀人毕竟是杀人。
那年的蓝城,年轻的杀将想过什么,没有人知道。
但今日全天下都看见了,豁出性命死谏的当朝尚书令,并不敢吹灭一盏灯。
他就像一只虫子,缩在角落里,方才嚣张的气焰顿时消失殆尽,仿佛是一下子老了几十岁,顷刻间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终于彻底崩溃了。
颜鸢并不觉得快意,只是觉得有些嘲讽,还有一些头晕。
她浑浑噩噩地走回了楚凌沉的身旁,揉了揉太阳穴。过于汹涌的气血在她的胸口郁结,她站起身来时嘴唇泛白,眼里也有了一丝迷蒙。
好在混乱已经过去,莲灯被老和尚捧着重新入了佛骨塔,朝臣们也陆陆续续低着头离开了。
颜鸢抓着椅背,强撑着站立着姿势。
好累。
就像是当年重病初遇那次下山,她在街上追到那个小偷后那样累。仿佛多吸一口气都要花上极大的勇气。
“……颜鸢?”
楚凌沉终于发现了颜鸢的异样。
如果往日的她是一颗懒散的蘑菇的话,那此时此刻她的状态就显得过于奇怪了些。
她的脊背挺立,姿态端庄,只是抬起头来时目光却软软的,单纯得近乎天真。
这不是颜鸢原本的模样,她也不会露出这么愚蠢的表情。
楚凌沉低道:“你怎么了?”
颜鸢吃力摇了摇头,轻道:“……我只能做到这里了,你最好要快些送我回寝宫……”
楚凌沉看着他,轻声问:“为何?”
颜鸢又揉眼睛:“因为晕在这里非常丢人。”
楚凌沉:“……”
颜鸢又闭上了眼睛。
她的视线其实已经模糊,明明是青天白日,眼前所见的景象却越来越窄小,就像是一摊墨水慢慢在水里晕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