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两种人，其中一种不在乎输赢，另一种尤其在乎输赢。

宋琰恰好属于后者。

“所以，你爸妈对你很严格吗？”

宋琰的笑一点点止住，他低头看着李昭泽，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没有，他们……没有。”

“那就是你对自己太严格了。”李昭泽双手撑在一旁的桌子上想要起身，下肢骤然承受住全身的重量，他疼得面部扭曲，踉跄了一下随即站稳。

“跑步摔了很正常，上课困了很正常，成绩退步了也很正常。”

宋琰一怔，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扶他，又收回身体两侧，对他的话不予置评。

李昭泽站在他的面前，微微低头看着他，宋琰可以看到他的胸膛正随着呼吸起伏，看着他逐步靠近。

忍不住后撤一步，李昭泽却只是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走吧，应该快要颁奖了。”

到达领奖台的时候已经晚了一些，只剩下第二名的位置空缺着，李昭泽一瘸一拐地走上去。颁奖仪式也特别简单，每人发了张奖状和一个不同颜色的奖牌，最后再拍张照就算结束。

宋琰站在白板前核对班级总分，这个位置恰好对着领奖台。挽着校服裤腿的少年站得笔直，下巴微微抬起，奖状举在胸前，奖牌抵在奖状上，银白色在阳光下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好好好。”宋琰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练习，头也不抬地敷衍他。

“那我们几点出发，去哪比较好，你喜欢吃什么?”李昭泽继续喋喋不休。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

晚自习的课间休息，教室闹哄哄的，有种吵闹的平稳感。宋琰雷打不动的在学习，正低头计算着数学题，李昭泽就趴在桌子上用余光偷瞄他。

“运动会调休到周五，我们可以一起去自习么？”他小声地提问着，宋琰没反应，似乎没听见。

李昭泽想伸手戳戳他，又怕宋琰反感，只好小小声地不停重复着。

“就学校附近找个地方，很近的，中午随便吃点什么……”

宋琰就感觉李昭泽在耳边嗡嗡嗡响，自言自语不知道在干什么。突然就听到他加大了音量，“可以吗？”

才明白他在和自己说话，顺口敷衍他。

“早上七点怎么样？”

听清楚这句话，宋琰才停下笔来，转头看他，“你刚刚说了什么？”

李昭泽眉头皱起，脸上满是错愕，“你、你已经答应我了。”

宋琰说:“你刚刚是说——”

李昭泽:“你刚刚同意我们周五一起去学习。”

“……好。”

最后定在下午三点见面，晚上八点前回家，就在学校附近的一家书店。

李昭泽精心准备了穿搭，又怕自己太刻意。最后白色t恤叠穿浅灰色圆领卫衣，底下是深色牛仔工装裤，搭配一双新款联名鞋，甚至背上了双肩包证明自己真的会学习。

在书店挑选了靠里侧的位置，很安静。他随便拿了本练习翻来翻去，眼睛止不住望向店门口，忽然看见了熟悉的人。宋琰来了，穿着简单的纯色连帽卫衣和灰色长裤。

宋琰刚刚坐下，菜单就被推到面前。

“你想喝些什么？”

看着价格不菲的饮品，宋琰勉强挑选了一杯全场最便宜的青提酸奶杯。

李昭泽熟练的扫码下单，接着付款，不一会两杯一模一样的饮品就端上来了。最底下是一层青绿色果肉夹杂着坚果燕麦，中间的乳白色酸奶混合着果冻，顶上还有厚厚的雪顶被葡萄干点缀着。

看起来很好喝。

当宋琰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李昭泽才发现只有自己带了书包。

李昭泽:“你没带作业吗？”

翻动书页的手一顿，宋琰说:“忘记了。”停顿几秒又开口，“来书店不是看书吗？”

两个人相对无言，宋琰沉默地翻着手上的书，是梭罗的《瓦尔登湖》，大段的文字生涩难懂，静下心来勉强可以理解。

宋琰就这么一点点咀嚼着文字，时光飞逝。翻到这么一页刚好有这样的一段话:“人类需要一个家庭，一个温暖的家，或舒服的地方，但是肉体的温暖在先，然后才是情感的温暖啊。”他抬起头来看李昭泽。

对面的少年已经开始犯困了，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宋琰心想:我确实是一个很无聊的人。

于是他叫醒李昭泽说:“我们去吃饭吧。”

天色变得昏暗，街边的路灯亮了，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已经过了放学时间，路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学生。路过一个昏暗的小巷子，里面穿出争执的声音。

他们同时朝里面看去，四五个头发五彩斑斓一身黑混混的把一个瘦弱矮小的男孩围在中间推搡。宋琰还没反应过来，李昭泽已经抬腿走过去了。

“你们在干什么？”他声音不大，但是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听见。

走近一看男孩的校服上满是污渍和脚印，怯懦地低着头。

他们转身看着李昭泽和宋琰，上下打量，“哟，救世主来了，小耗子不得跪下来说谢谢啊。”其中一个看起来像老大的人把男孩踹倒跪在地上。

李昭泽抬腿就是一脚，老大瞬间人仰马翻。巷子里一阵惊呼，混乱之际，男孩从地上爬起来，窜出巷子无影无踪。

局势转变，李昭泽用余光瞟着一旁的宋琰，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大喊:“跑！”

李昭泽跑得很快，书包几乎要被甩飞，宋琰体力不如他，手腕却被死死地攥住了，有些发疼。身后传来阵阵谩骂，声音清晰到感觉距离近在咫尺，却没有人回头。

被追赶着跑了一会，两人闪进街边拐角的一个楼房缝隙处，隐入黑暗里。周围很安静，只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喘息声，离得很近，宋琰能看到李昭泽脸上的汗珠。

等待着外面的声音，过了许久也没有动静，两个人对视着开始大笑，止不住的。宋琰笑的前俯后仰，低下头几乎靠在李昭泽肩上，抬起头来视线都有些模糊。

李昭泽看着宋琰微湿的头发被风吹到有些凌乱，眼里甚至笑出了泪花。他说:“我跑的怎么样，比运动会快吧。”

宋琰笑着回答他:“确实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