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怎么......你也通知我一下啊!怎么说出窍就出窍了,都没有准备。」
我一边抱怨着何镜彦,一边把他的身体半扶半托地,顺势坐倒在一旁的石椅上
还好,我们事先已经勘查过场地,最后选择了这一排有造景园艺及长排客椅的地方做等候,这样何镜彦失去意识而垂倒的时候,会因为被花草植栽给档住,而不引起旁人注意,且倒下时顺势可斜坐在椅子上,不至于整个摊在地面。
所以,何镜彦的外观看起来,比较像是睡躺在长椅上,而不像是重病昏迷过去的样子;由于这种类似公园椅子的地方,偶尔也会有一些游民什么的,大辣辣地躺上来休息睡觉,所以何镜彦这个人躺在这里,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路过民眾想要关注。
不过,我为了不让何镜彦看起来太像个流浪汉,所以我决定让他斜靠在我的肩膀上,好像我们是约会中的情侣,正互相依偎着而已。
好吧,也许我会这么做,不是只为了让何镜彦躺起来好看一点,而是为了我自己的意愿......我好像是喜欢这样,喜欢与他像情侣一样。
然而,这样看似幸福的光阴,其实也没能存续太久,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其实我是不断地愈感焦虑。
我一直与何镜彦两手相握,密切地触觉他掌心的热度,希望能够感受到温度的高升,因为听说灵魂一当要回来身体的时候,最直接的反应,就是肉体温度的上升。
我也因此而不断触碰何镜彦的额头,以额头碰着额头,来直接感觉他头面温度的变化。
那感觉有点像是,手中一直紧握着筹码,却焦虑等待着赌桌上的结果,赌嬴了是幸福美满,赌输了就是一无所有.......
不知等过了多久,对我来说也许像是一个世纪般漫长,我突然感觉到手中的温度有变化
何镜彦的掌心,突然冒出汗来,大量地、急剧地,却是......冷汗!
冷汗!何镜彦的温度在下降,呼吸愈来愈急促,却也愈来愈微弱,整个额头都变成是冰冷的!
灵魂散失,这是灵魂即将离开阳世的徵兆!凶兆!
怎么会这样?怎么不是回魂重生,而是魂飞魄散呢?
我已无心思也无时间思考,我只能儘快拿出我事先已备好的「还魂咒」,快速地反覆地诵念着。
一开始因为惊慌失措,我觉得我唸咒念得十分杂乱,后来我告知自己,此时此刻无论如何,都必须要镇定下来,甚至暗暗祈求神明能够帮我一把。
不知真是神明的帮助还是怎样,我逐渐能够专注不紊乱地,施展还魂咒语,而且相较于第一次我在病房里的施展,这一回我应该更有经验及更加熟练才对。
因此,在我灌注了所有勇气与专心以后,我感觉到何镜彦的体温渐渐回升,脸面由苍白转为红通,头顶天灵盖处且还冒出了热气。
我欢喜无比,彷彿看到灵魂将要復归的好现象。
此时,我且忽然感觉到昏躺在我怀中的这个人,肢体动了一动。
「何镜彦,你醒了吗?」我急切地询问着。
怀中的男人睁开了眼,用一种大梦初醒、迷濛不解的眼神看着我。
然后他突然坐了起来,像是有点受到惊吓一样,慌乱乱地向四周景物看了看。
「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刚刚怎么了?我......是不是被车撞了?」他连续丢出了好几个疑问句。
我解释道:「你刚刚突然全身冰冷,灵魂好像要离开阳世,所以我......」突然间,我好似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忙改口问道:「等等......你是谁?」
对方回道:「我是林乘风......你呢?我好像看过你,但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是林乘风?那何镜彦呢?」我这一霎时,忽然有种不适应的感觉。
林乘风一脸迷惑回道:「谁是何镜彦呢?我想不起来,我有认识这个人吗......」
我几乎可以确定,眼前的人真的不是何镜彦。
于是我自言自语说着:「你是林乘风,林乘风回魂了......所以何镜彦成功了?但是何镜彦自己呢......他有成功吗?」
我急忙站直身子,疾往数十公尺以外那轮椅所在的方向看去,居然看到轮椅上的人被放了平,而旁边的看顾者手忙脚乱地围聚一起,在替轮椅上的人做着压胸按摩的动作,貌似cpr那样子的急救动作。
那张轮椅应该是一种高级特製轮椅,不是一般我们在路上常看到的那种阳春款式,而是设计成可以分段式调整,甚至变成躺椅的形式,所以何镜彦的身体,现在正以接近于平躺的角度,而被周遭人员施救当中。
那几个围住他的人员,都是原本就在何镜彦身边看顾的人,也就是黄卿远所随车派过来的手下。
我看见了这一幕,背脊不禁发凉起来:「急救?为什么何镜彦的身体需要被急救呢?如果不是失去了呼吸心跳?谁会需要被急救呢?」
我虽然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有些昏晕,仍是不顾一切地要往前衝去,且衝且呼唤道:「何镜彦!何镜彦!」
然而,黄卿远的其中一名手下;却突然朝我奔来,双手横挡在我前面,明显是要阻止我再往前,且阻且道:「小姐!抱歉,你不能再接近!我们有收到命令,不能让你触碰何先生身体!请你不要再往前了!」由于他脸面上戴着墨镜,我无法知道他的眼神是凶狠命令,还是恳请拜託。
我焦急地抗议道:「触碰身体又怎样?人都快要死了!你还管我碰不碰身体?你们现在在做什么?这样的动作是什么意思,你们快告诉我!何镜彦是不是要死了?」
墨镜男简短答道:「何先生突然没有了呼吸心跳。」这么一句话以后,没有其他多馀解释。
我感觉自己快要昏厥,却强撑着意识说道:「你们有没有赶快唸还魂咒?你们会唸吗?你们身上有还魂咒吗?有人教过你们怎么唸吗?这不是你们的任务吗?」话到最后,我又想往前衝,且衝且道:「你们不会唸的话,让我来唸!拜託让我来唸!我成功过两次了!我一定能把何镜彦的灵魂给唤回来!」
那名墨镜男却丝毫不放行,反而还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臂,让我无法前衝,且抓且道:「小姐!对不起!你真的不能再靠近了!我们所有方法都做了,上头交代的事情都做了!什么咒语都施了!何先生的意识就是回不来!看起来像是没有生命了,突然就死了的样子,我们也无能为力!」
我感觉自己是边哭边说着话:「死了,什么死了?你们怎么会让他死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处理的?你们不让我靠近的话,至少也帮他叫个救护车吧?至少也让救护人员到场吧?」
我想救护人员若是到场的话,是不是至少能帮何镜彦恢復个呼吸心跳?至少先让何镜彦的肉体保持在存活状态,后续再去考虑如何把灵魂召唤回来的事。
否则按照眼前发展,何镜彦的肉体马上就要进入死亡状态,一旦没有了心跳呼吸,没有几分鐘后,就可以真正死透,到时神仙都没得救,灵魂也将永远失去归处。
墨镜男继续挡阻道:「没办法,小姐,我们没办法,我们只能遵照上级的命令。上级有命,此次任务若中途有意外,就是马上撤退,抱歉小姐,我们要撤退了。」
此时果真看到,从停于远方的箱型车上,又多下来了几名大汉,看起来是要协助执行所谓的「撤退」,而将何镜彦的身体给送回车上,并一起带走。
我忽然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这是我这一辈子,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求求你!让我过去,求求你们!不要带走他!让我再见一见他......再碰一碰他......再跟他说说话......」我不断地哭求着,只差没有当场跪在地上。
眼前的墨镜男,却完全不理会我的哭泣,他虽然不至于对我动粗,但是他确实坚强地守起了一道壁垒,让我无法逾越雷池一步。
于是我只有眼睁睁看着,何镜彦被推上了箱型车,然后箱型车又立即被发动而开走了。
墨镜男并没有跟箱型车的人一起走,而是始终在我的面前阻挡我,直到箱型车已经全然开远,全然在路口一端消失了影踪,墨镜男才把我的手臂给放开。
「抱歉了小姐。」墨镜男说完这一句抱歉,就快速地反身而奔,也许是要赶去某地,与那群箱型车上的同伙会合吧。
我于是也往前急追,不想失了唯一线索,却突然在奔跑间扭了一下脚跟,跌倒在地,我无助地望着前方,墨镜男的身影已然消逝,我知道我再也无力去追上他,于是只能跪在地上哭泣。
「你怎么了?那个男子有欺负你吗?」林乘风走过来关心我,很温柔地把我扶起。
林乘风很温柔,很有礼,很客气斯文的一个人。
他真的与何镜彦不同......我虽然更加确定此点,却也更加着急着要找回何镜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