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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1 / 1)

“事急从权……”

景殃咀嚼着这四个字,打量着她,悠悠道:“那么请问是何种急事,需要边将军派属下千里迢迢地赶回来找你?”

鹿白反问:“那时五又是从何处回来?目的何在?”

景殃直视着她,不回不避道:

“洛水自始至终都是景家的驻地。尽管自从洛水之战之后,景家人被收回行军打仗的兵权,但楚宁卫以及景氏私兵仍然拥有在洛水驻兵的特权。”

“时五乃楚宁卫分队的队长,替我代管驻守在洛水的楚宁卫。他此次是专程带回季忠廉在西边边疆勾连西戎敌国的证据,有理有由,光明磊落。”

“为了不走漏风声,让季忠廉永无翻身之地,我吩咐时五谨慎行事,低调回京。所以才谎称是有女子来找我。那……你呢?”

他停顿一瞬,意味深长地说道:

“声称从玉是闺中姐妹……你想干什么?”

-

……

在鹿白的坦白之后,船舱内隐隐无形的压力终于撤去,凝滞的空气开始流动。

鹿白神态不变地吃着甜糕,心里却大松口气。

她承认,景殃以那样带着强大掌控欲、且游刃有余的姿态直白地询问她时,她确实有点慌神。

但吐出“从玉”两个字的一刹那,她就想好了说辞。

正所谓,如果想让一个人相信自己,那就要真假话掺半。

七分真,三分假,饶是景殃也分辨不出来。

鹿白将边朝月在边疆审问俘虏的事情仔细概括了一下。

这些事情是真的,她不怕景殃查。

只是涉及到审问内容时,她模糊了重点,省略有关于“洛水”的字眼,把审问出来的线索归结于“凭空冒出的亲生父母”身上。

鹿白如是道:“因为我毕竟不是父皇的亲生血脉,常常会思考自己的爹娘在数年的战乱中流落到哪里。本来以为他们已经不在了,但是边朝月说审问出的东西似有蹊跷,想让我亲自确认一下,便将从玉派了回来,仔细与我说说细节。”

景殃若有所思。

鹿白又补了句:“这件事情不方便大张旗鼓,再加上我担心父皇会心有芥蒂,所以还请你帮我保密。”

景殃思忖片刻,答应了她。

目测他是相信了自己的说辞,鹿白绷紧的弦终于轻松几分。

不得不说,她很佩服机智的自己。

……

鹿白窝在软榻上,悠闲地吹着河岸的风。

在没碰到从玉之前,她无论怎么玩都有点焦灼且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从玉会带回什么样的消息。

但是接到从玉之后,她反而不那么着急了,反正消息也跑不掉,她迟早可以知道。

于是,鹿白放松地欣赏着夜景,看哪哪顺眼。

思及时五是带着季忠廉勾连西戎的证据来的,鹿白心情更好了,捏起一枚冰樱桃站起来,转来转去,最后转到景殃身边递给他:

“今晚景色甚美,配上樱桃更是相得益彰,妙哉!”

景殃没接:“甜吗。”

“……不甜。”鹿白一本正经地厚颜无耻,“但本郡主很甜呀。”

景殃懒得理会,连余光都没施舍一个。

鹿白正欲再说两句,船舱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樱桃没拿稳,掉在地上。

外边有个游船不小心撞了上来,伴随着对方的惊骂声,引得船夫骂骂咧咧:

“谁啊!开船不知道看路吗?”

鹿白往旁边退了退,一不小心踩在樱桃上,脚下打滑,身体瞬间失衡,趔趄着往前方栽去。

眼看脸蛋就要和地板亲密接触,景殃手臂一捞,固定住她的腰部将她扶起。

他冷眼看向窗外。

鹿白怔了一瞬。

在景殃手臂离开后,她扶着墙壁站稳,顺势朝外看去。

旁边是个规模不算太大的游船,外表普普通通,但由于碰撞而离得非常近,抬眼就能看到对面游船内的情景。

对方游船内部被布置得十分华丽,金迷玉器堆满角落,中央小案几上摆满了各种名贵吃食,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坐在榻上,身边拥着一堆莺莺燕燕。

少年生得尚算人模狗样,只是一双眼睛下面带着淡淡的虚青,可见他某方面的精力被严重透支。

他推开身边的女人们,阴沉着脸看过来:“哪个崽种不好好开船……”

视线扫过来,落在景殃身上。

他眉梢一挑,忽然笑了起来,声音蓦地拔高:“呦,居然是景九爷啊!这回是我失礼了。”

他的声音不见丝毫礼貌,眼底带着不怀好意,夹杂着几分怨毒。

鹿白皱了皱眉,感觉眼前的人长得有几分眼熟。

“季泊许。”景殃面容冷淡,口吻平静,却无端带有几分冷眼睥睨的嘲弄,“你爹身陷囹圄,你这个当儿子的在游船上花天酒地,当真算是京城第一孝子。”

“你!”

季泊许脸色猛地涨红,脸色阴沉,显然被激怒了:“若不是拜你所赐,我爹又怎会遭遇这些?你这个手段狠辣的恶人,我诅咒你下十八层地狱!”

景殃冷笑一声:“你能奈我如何。”

“你……你!”季泊许愤怒之极,太阳穴一鼓一鼓。

他忍了忍,居然真的忍住了脾气,压着声音,带着几分憋屈,问道:

“如果……如果我求你一次,你能放过我爹吗?”

景殃抬了抬眼,感到几分意外。

他打量着季泊许涨成猪肝色的脸,冷淡而平静道:“不好意思,他的命我非要不可。”

“景无晏!”

季泊许猛地呼吸几下,又是愤怒又是可笑似的道:“你好样的,景无晏!”

景殃静静地看着他面色变来变去,神情平淡漠然。

鹿白这才认出眼前的少年是谁。

朝中一直都有大臣嚼八卦,说季忠廉身子不太好,命中被克,生了一堆女儿。到了中晚年,他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喜上眉梢,藏在家里当宝贝疙瘩供着,宠得不知天高地厚。

这个儿子被溺爱得无法无天,整日捅娄子,长大后更是养成了又毒又坏的性子。但季忠廉舍不得罚他,只好一边派人将他拘束在府里,一边兢兢业业地为这个宝贝儿子收拾烂摊子。

现在,季忠廉下狱,情况不明,这宝贝儿子没人管教,终于放肆地出来游玩。

景殃刚积攒起来的好心情已经被破坏殆尽。

他没有耐心陪小朋友耍嘴皮子,刚欲吩咐船夫将船开走,季泊许就忽然大笑起来,恶毒的目光从鹿白身上一扫而过,道:

“景九爷,这是您新宠的小美人,是吧?”

景殃眉头紧蹙,缓缓吐出一个字:“滚。”

季泊许像是没听见,兀自大笑着,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么小年龄就被你哄骗,啧,她究竟知不知道你之前……”

景殃猛地一动,在没人看清的时候,他就站到了对方的游船上,擒着他的脖子往上提,手掌心慢慢用力。

对方拼命挣扎起来,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嘴唇苍白。

景殃勾着唇角,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他盯着季泊许,眸子冷漠如幽潭:

“我带来的人,轮得到你说三道四?”

“咳、咳!”

季泊许露出痛苦的面色,眼里却带着扭曲的愉悦,口齿不清地接着说:

“这个小美人,她究竟知不知道景九爷那些事儿?或许……咳,或许没人知道,但我爹……我爹亲口给我讲了您从前在洛水的八卦……哎呦呦,真叫我……咳咳,真叫我大开眼界啊!”

说到最后,已径带上羞辱似的怨愤。

话音一落,季泊许脖颈间的力气就猛地增大,几乎要把他掐断。

他脚尖已经离了地,吸进肺叶的空气几近稀薄,忍不住想咳嗽却咳不出来。

他挣扎着睁眼,看到对方的桃花眸从上而下地俯视过来。

这双连男人都觉得好看的眼里,除了冷漠,还带着深涌欲出的戾气,恍若惊涛拍岸的凶啸。

——他触动了上位者的逆鳞。

这是杀意,是威胁,是警告。

季泊许感到一阵窒息,好像要呼吸不过来了。

但父亲入狱之后就积累起来的恐惧和怨气,宛如小河流找追溯到源头、逃亡者找到了仇人,在一瞬间拼了命地想要发泄出来。

他带着满腔报复欲,迫切地需要毁灭点什么。

季泊许挤出一抹扭曲的笑,欣赏着对方俊美而冰冷的脸色,嘶哑又愉悦地吐出那个几乎无人知晓的秘密:

“当年跪着求人的滋味,爽吗?”

作者有话说:

终于!提到景殃的秘密了!!

话音一落, 掐着他脖颈的手指骤然用力!

季泊许整个身子哆嗦了下,喉中再也没有空气进入,几乎无法呼吸, 胸腔濒临窒息。他眼球隐隐鼓突, 红血丝迸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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