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悦原以为今春东南的动静会很大,却不料一个月来风平浪静。消息传来,说是王敦病了。
不早不晚,偏偏就是这个时候,颇有些“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兆头。
就在王悦思索之时,新的消息传来,王敦的病日益好转。
王悦暂定继续观望。
他借用王家的势力将温峤安插到了北方,此后好长一段日子没收着此人的消息,再次瞧见温峤这名字时,温峤已是丹阳尹,王大将军面前头等的红人。朝野众人颇为咋舌。
王悦觉得自己果然没看错人,温峤在溜须拍马这方面确实是个罕见的人才,就温大人这上位的速度,多少人甘拜下风。得知消息的陶瞻更是直接来了一句,“他是跟王敦睡了吧?”
王悦忍不住了,他必须要说句公道话,“丹阳尹这位置要能睡出来,爬王敦床的人能从城西排到城东。”
一旁的王有容忙向王悦表忠心,如果真有这等好事,务必不要忘了他。
开玩笑,能当丹阳尹,清白算什么东西?
晋元帝定都建康,建康归属丹阳郡,丹阳尹相当于丹阳郡守,是京畿地方头号长官,掌兵权的!建康姑娘们都说了,宁许丹阳尹,不嫁尚书郎。这职位的分量是个人都能掂量出来。所以才说温大人是个人才不是?立国江东以来,能坐这位置的,个个都是人才!
感慨完毕,王悦仔细想了下,觉得王敦让温峤补上丹阳尹的空缺,应该是想让温峤替他监视中朝动静。
一个武将,窥视中朝,这已经不用再试探下去了,王敦的野心昭然若揭,他就是想当皇帝。
不久之后,王悦收着温峤的来信,信上的内容与他之前所料几乎一模一样。
王敦引兵入芜湖,伺机而动,意在中朝。
入夜后,忙活了一天的王悦从尚书台走出来,他搓了下手,抬头看了眼这冻死人的大雪天,雪下得太大,夜路有些危险,王悦斟酌了下,打算在尚书台睡一晚算了。
王悦是个有官职的人,官衔还不低,他是个中书侍郎,在尚书台有自己的屋子。王悦抱了文书回房,反正睡不着,索性夜里再多看会儿。
谢景到尚书台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王家侍卫没拦他,他走过大雪,在阶前停下了脚步。他轻轻敲了两下门,亮着灯的屋子里没有动静,他等了一会儿,伸手推开了门。
王悦坐在桌案前睡过去了,趴在一堆文书里头,他闭着眼睡到天昏地暗。
谢景走过去看了王悦两眼,在他身边坐下了,他随手捞起案上的文书翻了翻,神色有几分冷淡,他看了会儿,换了一封,没一会儿就把手头的文书放下了。大雪拍着竹窗,沙沙声还掺着断断续续的风声,那声音听着有些凶,屋子里却是安静无比,谢景抬眸望向睡着的王悦,将人从地上轻轻捞了起来。
他将王悦抱到了床上,低头打量着他。王悦靠在他怀中,脸埋在了他的袖子里,只露出半截雪白的脖颈,睡得无知无觉。
谢景低头看了许久,终于捞过被子轻轻盖在了他身上。王悦懵懵懂懂的靠在了他怀中。
王悦夜里头是饿醒的,他胃都饿抽了,一睁开眼瞧见谢景,他整个人一懵,下意识伸手去摸是不是真的。他怀疑自己饿出了幻觉。
他的手刚一碰上谢景,谢景就醒了。
王悦也不知道是不是饿昏头了,脱口就是一句,“谢景我饿了。”
大半夜,谢家大公子起来生火煮面。尚书台没多少食材,谢景将余下的两块骨头熬了熬做了汤底,又将菜叶烫了烫,给王悦下了碗面对付一晚上。王悦坐在案前捧着碗吃热气腾腾的面,烫着舌头都没能停下来,他连说句话的工夫都没有,筷子在碗里不停地挑,吃到最后连汤都没剩下一滴。这面除了好吃没别的。
王悦觉得自己活像一只饿死鬼,吃完要去投胎的那种,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面,将空碗往案上用力一放,抹了把嘴,动作忽然一顿。
谢景正静静地望着他。
王悦放下了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