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还警告过:这是饮鸩止渴,万不得已时才能用来救命。血友病人自己勒这么紧,本身就会造成皮下大量出血。比开放性出血只好一点点。结扎的时间稍微拖长一些,肢端就可能坏死,后果是截肢。
然而今天,坏死也罢,截肢也罢,都跟他无关。只要不痛就行。
两个小时之后,麦基拉着扶手,单腿站了起来。左脚完全麻木了,只有单腿跳落地的瞬间,还会有火烧一般的剧痛。他“嗷”“嗷”了九声,跳到第二层。
从二层往下的石雕螺旋扶梯更高,每一级都更加艰巨。最后几步他是腰顶着扶手,手往上撑,一只脚慢慢挪下来的。
踏上底层的瞬间,他却精神大振。三步之外的墙边就是洛根的橱柜,里面永远备着几个沙丁鱼罐头和瓶装水。
开罐头时,一只燕鸥飞到窗台上停下,歪着头看他,像是在打量自己的罐头。
麦基再次想到臭皮囊上爬满蛆虫的造型,怒从心头起,抓起餐叉扔过去。嘎嘎声中,燕鸥和叉子都从窗洞里飞出去了。
他对着窗口大喊:“对不起!你还得等等!要吃也不在这里!”
他低下头。踝关节肿胀稍有消退,皮带周围露出的小腿已经变成紫黑色。
“你也得等等。等了六十五年,不在乎多等一顿饭吧?”
※※※
麦基经常在女儿的推特上看见她说“好吃得哭”,到今天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放下空罐头盒,眼泪无声流出来。
这一次他没觉得羞愧。只是先前的鼻涕口水在胡子上干结了,又被眼泪重新润湿,味道非常不堪。他喝了大半瓶水,用剩下的随便洗洗,接着开第二罐。
那声巨响惊得他把刀和罐头都掉在地上。
听起来是钢铁撞击的声音,后面还跟着砖石垮塌之声。他侧耳倾听了一阵,再听不见动静,便弯腰捡起刀,扶着墙跳向灯塔入口。
灯塔之外是四十米见方的围墙院落,偶尔充任游客的停车场。院子西墙逼近悬崖边,东墙上开着铁栅栏大门,门外是通往农场的土路。麦基上塔时没开大门,是从旁边的步行小门进来。
现在,大门已经倒在地上,门右边的砖墙也被撞塌了半米左右,碎砖飞到了院子中心。那里还有一辆厢式货车,蓝白两色,宽大的车脸已经撞得稀烂,挡风玻璃碎了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