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将有一场恶战。能否击退匈奴围兵,在此一举。然而此时此刻,奕延脑中并没有军阵筹谋,也未曾推演战事。在他心底深处,只有一道身影。
那也是静夜。厚厚的幕帐,隔绝了一切,也隔绝了旁人窥探的目光。他跪在床边,凝视着榻上之人。肉眼可见的,他瘦了下来,眼底青乌,唇色惨白。那让人惊叹的容貌,似凋零一般,显出衰败之色。
然而即便如此,奕延还是未曾挪开视线,近乎贪婪的注视着对方的睡颜。也许下一刻,那人就会醒来,恢复神智,把他驱出室外。也许他会剥夺他的兵权,让他从一军之首,变回奴隶,他永生永世,不得近前。也许他会露出厌恶神色,像杀了当初冒犯自己的人一样,让他喉中的鲜血,染红地板。
无数种让人血冷的可能,在胸中缠绕。恐惧之后,却是更深的眷恋。他没有退缩,把手放在了那人颊边。
那单薄的身影,轻轻抖动了起来,亦如既往,颤抖不休。这是那人正在受的苦,亦是他的。奕延用指腹轻轻滑过那干裂的唇瓣,像是抚摸鲜花,像是轻触蝶翼。随后,他俯下了身,把那抖个不休的躯体,拥在了怀中。用手轻轻拍打这对方的脊背,用抚慰,一寸寸抹消那可怕的颤抖。
渐渐的,他在他怀中安静了下来。微启的唇中,溢出一声轻叹……
温热的鼻息喷在了奕延头顶,他睁开了双眼。不知何时,那匹花白大马走到了他身边,正亲昵的用鼻子拱他的发髻,似乎察觉了主人的不安。
奕延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马头。这马,其实是有名字的,叫逐日。乃是主公一时兴起,取来的。黑马叫追影,白马就要叫逐日,像是某种亲昵的玩笑一般。
可是奕延,从不这么叫。他追逐那轮旭日,已经太久太久,似乎多说一句,就会露出破绽。
目光轻移,奕延看着四周休憩的兵士。他没有被主公抛弃,没有被他折损,被他贬低。如此重要的任务,仍旧交在了他手中。这已经比那最绝望的念想,要好上无数了。
他对主公,还有用处。只要有着一条,他就尚有一丝希望。卑微可怜,却不会消弭的奢望。
他会把胜利带回的。一如既往。
温柔的抚摸着马鬃,奕延再次闭上了眼睛。
隔日,祁县告急。被之前阳邑之战吓破了胆子,不到一个时辰,匈奴大军便折返救援。未曾想,一支奇兵出现在大军后方,烧了粮草行营,又与敌军合兵,前后夹击。
在折了三千多人马之后,主帅终于抵挡不住,撤回了祁县。被包围一年之久的晋阳,终于击退了敌兵。
告捷的文书,由快马送去了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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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中,如今也是暑气正盛。然而比酷暑更加难熬的,是前线的战事。
青州王弥造反,加入了伪帝大军,与大将苟晞在新野展开激战。暴虐骄横,有白起之称的苟晞,这次却没能夺到多少好处,襄阳城破,敌军又推进了一线。
这可比想象的要糟多了。
因为成都王势大,又是武帝亲子,那些不怎么亲近朝廷的州郡,又开始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