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为奉圣亭候,别提后世的衍圣公,甚至都不如汉代的褒成侯来的尊崇。
因此这些学子们,也只是规规矩矩在范祭酒的引导下正衣冠,献束脩,拜师成礼。
和其他郡学不同,上党庠序分出的科目更多。非但有传统的五经,还有玄学、算学、医学和乐学,同时还教授学子们骑射六艺。麻雀虽小,却颇有五脏俱全的意思。看着廊下恭敬行礼的五十几名学子,梁峰只觉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在这时候建立郡学,除了招揽人才之外,也未尝没有安定人心的意思。日食带来的负面影响,颇让上党诸方士族不安。一个贤明的府君自然不差,但是一个能够屡屡引动天地异变的佛子?有些人心底出现些想法,也不足为奇。
但是郡学的开张,冲淡了这种不安。世家不愁教育,但是对于更多小士族和庶族而言,这才是他们能够晋升的唯一通道。教育兴盛,就是社会发展的最大依仗。因此当那个不出世的崔老先生接任郡学博士,当这个新建立的学府开张挂牌,浮于表面的骚动,立刻缓和了下来。
梁峰有时候不禁想,崔大儒是否也清楚这一点,才会屈尊任了这个博士?不过能够得到郡学上下的支持,还是让他心头大定。就算司马氏有所猜忌,短时间内也不会影响上党的发展。若是上党自身乱了,才是最要命的事情。
观礼完毕后,便是会客交际。只说了一会儿话,就有个故人来到了面前。只见薛仁带着一个人,笑着迎了上来:“未曾想如此时节,府君也能大办庠序。这次我来,正是要为府君引荐贤良。”
作为梁府白瓷的最大经销商,薛仁跟梁峰的关系算得上密切。瞧见他那副模样,再看他身旁昂然而立的俊雅男子,梁峰微微一笑:“梧桐刚起,便落凤凰。也是吾之幸事,不知来着何贤?”
那人也不客气,拱手道:“在下裴季恒,观《九章》之‘重差’,心有所好,特来拜会刘氏门生。”
看他那副倨傲模样,再加上薛仁有意无意的谦卑表现,梁峰哪里不知这位裴公子的身份?怕也是河东裴氏的子弟。梁峰一笑,还礼道:“我也曾与裴中散相交,深知裴氏广博。注疏之《九章算术》能得裴郎所喜,实乃我之幸事!刘、李两位助教如今正在郡学之中,自当为裴郎引荐。”
听到这妥帖无比的答话,裴若那张俊脸上才带出些笑容:“烦劳府君。”
这就是身份带来的便利了,河东裴氏是不亚于太原王氏的豪门,就算裴若不过白身,面对梁峰这个太守也不会太客套。不过来这么个高逼格的数学爱好者,梁峰倒不以为忤。要知道这时代科学是种贵族娱乐,一个喜爱“重差”的高门子弟,他无论如何也要笑脸相迎的。
李欣这家伙不靠谱,但是他的师兄刘俭为人处世还是靠得住的。加之在郡学教了这么长时间数算,待人也成熟了许多。只是一见裴若,三人就聊了起来。
这时薛仁才附耳道:“裴六郎最喜地理。裴公所创‘制图六体’,他尽数学了去。也是看了刊印的《九章算术》,方才想到郡学看看。”
梁峰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裴公正是指已故的司空裴秀,这位位列三司的能臣,也是一位地理学的大行家,曾绘制了当世最精确的地图《禹贡地域图》。“制图六体”就是指绘制地图的六种原则,包括分率(比例尺)、准望(方位)、道里(距离)、高下(地势起伏)、方邪(倾斜角度)、迂直(河流、道路的曲直)。除经纬线和地球投影外,现代地图学上应考虑的要素,他几乎全提了出来。这样一个地图学的祖宗,碰上同为地图学祖宗的刘徽和九章重差,简直是要起化学反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