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紧地抓住了谢蕴的那只手,指腹一下一下地摩挲,明明隔着手笼,可那体温却仍旧温热的烫人,沿着臂膀一路蔓延到谢蕴心口,烧得她那里细细麻麻地疼了起来。
“殷稷……”
“跟我回去吧谢蕴,以前都是我不对,我给你找最好的大夫,一定能好起来的……回去吧,好不好?”
谢蕴指尖一颤,相逢的喜悦险些让她忘了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鬼样子,她有些慌乱地拽了拽自己的手,却被更紧地抓住。
“殷稷,我……”
一只手忽然捂住了她的嘴,殷稷将她轻轻压在车厢里:“你不回去的理由,薛京都告诉我了,我不想再听你说一遍……”
谢蕴摇了摇头,殷稷却仍旧不肯给她说话的机会。
“如果你还有别的担心,”他语气低缓下去,“我可以发誓,等你好了,我一定会送你出宫,我不会再困着你,谢蕴,再信我一次……”
谢蕴满脑子混乱的思绪都被这句话击了个粉碎,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没有不信殷稷,她只是……
“唔唔……”
殷稷凑近了一些:“谢蕴,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说,但我现在很累,能不能等我醒过来?”
谢蕴瞬间没了言语,殷稷怎么能不累呢?那么多的敌人,那么大的摊子,还要来找她……
挣扎许久,她还是轻轻点了下头,殷稷似是笑了一声,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可另一只抓着她手的手却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丝毫都不肯松懈。
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外头传来柴草燃烧时的噼啪声,谢蕴心思有些飘,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和殷稷这般亲密了,这个怀抱竟让人熟悉得有些心酸。
她克制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悸动,抬起另一只手,摸索着去碰殷稷的脸颊,不知道朝中那么混乱的情形,他是不是瘦了。
然而她刚刚摸到轮廓,外头就是一阵闷响,接二连三的,像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动静。
谢蕴心头一跳,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殷稷,你醒醒,情况不对。”
可许是太过劳累,殷稷竟纹丝不动,谢蕴心跳有些乱,正要喊薛京和谢淮安,车身忽然颤了一下,有人跳上了车辕。
被殷稷握着的手不自觉蜷缩起来,另一只手已经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她如今行动不便,每日里只是用簪子草草挽住头发,如今这竟成了她能拿到的唯一一件武器。
她将殷稷往角落里推了推,可也知道那么大个人根本不可能藏得住,只得抖乱被子将他遮了遮。
车门被推开,有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你是来取我性命的?我跟你走……别伤害无辜。”
对方十分安静,可谢蕴却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毫不遮掩的打量让人心里发毛,她越发警惕,簪头的花纹清晰地印在了掌心上。
“你……”
一声轻笑忽然响起来:“谢姑娘,你惊慌失措的样子还真是少见。”
谢蕴一愣,这声音是——
“唐姑娘?怎么……是你?”
唐停往前走了一步,察觉到被子底下还有个人眉梢一挑:“我这是打扰谢姑娘快活了?”
谢蕴脸色涨红,不知道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这么口无遮拦,好一会儿才将那点羞耻退下去:“姑娘……怎么会来这里?”
“我想了想,就这么把你交出去,多少还是有些丢人的,你要不要跟我走?”
谢蕴一怔,她属实没想到以她和唐停的数面之缘,她会为自己冒这种险。
可她答应了殷稷,要等他醒过来。
失信太多次,总得守诺一回。
“多谢姑娘好意……不必了。”
唐停松了口气:“其实我也就是客气一下,你要是真跟我走,我也没地方藏你。”
对上唐停这样的性子,谢蕴有些没脾气:“那你来是……”
唐停瘪着嘴拉过谢蕴的手给她诊了诊脉,她也不想来,可送走这群人之后,她总是想起谢淮安感激她的那些话。
虽然挟恩以报这一套谢蕴不吃,她却是真的扛不住。
她不能白担着别人的感激,却什么都没做,所以这一天一宿她将师父的手札翻了个遍,总算找到了一点苗头。
“这脉象,应该和我推测的差不多。”
谢蕴有些意外,无数次听见那句没有异常之后,她已经对解毒完全不报希望了,可唐停这话,怎么好像还有转机?
“什么推测?”
“我找到了你中的什么毒,第一种应该是狱火生,中毒者食之不觉,脉无异象,片刻后火生五脏,状若自焚。”
谢蕴脑海里浮现出那画面来,浑身不受控制的一抖,这毒竟如此恶毒,怪不得她明明已经吐了出来,却还是觉得五内俱焚,痛不欲生。
若是殷稷当日无知无觉地喝下去,她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他被烧死?
何其恶毒!
“第二种理应是王提子,毒性霸道,有附生之效,可助血肉速生,为垂死者续命,只是药效不可止,中毒者必会内脏涨裂而死。”
这死法也甚是凄惨,谢蕴指尖发凉,不自觉抓住了殷稷的手,好一会儿才看向唐停:“所以我的呕血是……”
“一边速生,一边焚毁,所以你至今还活着,但这两种毒也快分出胜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