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玳方才慢声续道:“子尧于我而言与其他人不同......就好像我一直在找一个人,一直找一直找,然后我以为我找到了,于是将他护在怀里,呵护他,保护他,无微不至.......结果突然有一天,我发现他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我很茫然,对他失去了所有的热情......所以我松了手,然后继续寻找......”
李玳眼中浮起一丝苍茫之色:“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眼见着自己成了别人眼里的异类、纨绔、浪荡子,于是我有时就会想,我真的能找得到他么?然后有一天,我路过赵家村,第一眼见到躺在血泊里的子尧,那一瞬我的心脏被猛地蛰了一下,我于是知道了,这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那种感觉是如此的玄妙,以至于在我未曾见到他之前,根本想不到原来竟是这样一种感受,平白误了那许多人......”
李珏怀疑地看着他:“二弟,你是认真的么?不是在诓我么?”
李玳一怔,茫然的眼神立时回复清明,嗤笑一声:“即便我要诓你又如何?又要拿出大哥的架子代父亲来教训我么?”
李珏咳了一声:“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作何想罢了。”
李玳哼一声,仰首看天,突然道:“大哥,我本就是个纨绔......我内心究竟作何想有什么要紧?行事没有章程又如何?终归我只是想行事随心罢了。你们不都是这般看我的么?”
说完,李玳居然一转身,扬长而去。
李珏愕然。他感觉得到二弟现在十分愤怒,但他不明白,不过是一句话而已,他为何会如此生气?
要知道李玳虽与李珏乃是双生兄弟,却向来敬重兄长德行高尚,一向以兄长为傲,对其尊重有加,在外更是多方回护,从来未曾这般对李珏阴阳怪气地说话,今日这番却也的的确确令他吃了一惊,想不通其中关节所在。
自此几日后启程回返京师,见李玳入京后便大摇大摆地将花子尧送入南城一处新置办好的别院,好吃好穿地供养起来,大有“金屋藏娇”之意,李珏想了半日,终究是叹一口气,未曾继续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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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闻听自家两小子今日抵京,当朝刑部尚书兼京兆尹李孝廉一下了早朝便急急往李府赶。
说起李孝廉,朝中同僚大部要竖一竖大拇指,道一声“能人”,却因此人出身寒门,当年十七岁入京赶考一举夺魁,当日手捧圣诏,足跨金鞍朱鬃马,前呼后拥,旗鼓开路,鞭炮震天,洋洋游过朱雀大街,那人品风流,意气风发之姿,不知令多少闺中女儿遗落了芳心,成了那入梦之人,便连当朝周老尚书亦对其赏识有加,意欲招其为孙婿。
只可惜李孝廉惦记着家中那新娶的“糟糠之妻”,执意不肯休妻再取。周尚书虽因此而面上颇有些下不来台,到底李孝廉心神活泛,又极通世事人情,多方周旋之下不知怎么居然反成了尚书府座上嘉宾,颇得老尚书青眼,有此助力,李孝廉从此在朝野之中站稳了脚跟,开始平步青云。
众人都道李孝廉精通为官之道,乃是朝野能臣,既能上通圣意圣心,又体恤民情民意,在民众间口碑尤好。而唯有李孝廉自己心里清楚,这个“能臣”的帽子里,有多少分量实是要归功于自家那俩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