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那名法师?他猜测道。
结果下一刻,他的寒毛倏然立起——维列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闪现到了他的身侧。
兜帽下的银瞳就像是真正的银龙的眼睛,残忍,冰冷,嗜血。
“我绝对不会允许你们骚扰他。”
维列斯对安塔拉发出了警告。
安塔拉控制不住地在强大的威压下发起了抖。
“当然。”他立刻保证道。
维列斯又盯着他看了许久,安塔拉汗如雨下,好半天才感觉到那宛若实质的杀意慢慢退去。
其实按照安塔拉的本意,他非常想要找个借口以最快的速度传送到远方,越远越好,只要能够远离面前的男人。然而想到自己拿的那份高昂的薪水,高级精灵法师还是忍着战栗,顶着生命危险小声地提醒道。
“维列斯殿下,你是一位伟大的英雄,一位英勇的王子,王国的人都应该感谢你这么多年的付出。但是一旦你诅咒发作,你身体里朽化的龙血……”他顿了顿,没有把两人早就清楚的后果说出来,“红月即将来临,你应该尽快结束对密林的清扫然后早点回到王城去,这样万一最坏的结果到来,法师塔也能帮忙镇压你的狂化。”
安塔拉眼睁睁地看着维列斯身上的气息愈发冰冷。
“……你并不适合与外界密切接触。维列斯殿下,这对你和他都不太好。”
精灵法师小声地说出了残忍的结论。
“我知道。”
维列斯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声应道。
“密林里的那些东西是我引来的,我有义务为这里的人类清扫掉那些污秽的存在。而若是真的有什么问题,我会提前回去的。”
最后,银色的双眸落在了安塔拉的身上。
“如果我回不去,你也有办法杀了我,不是吗?”
安塔拉沉默了。
之后高级精灵法师按照工作程序例行地检查了维列斯身上的封印,在确定维列斯的封印依旧牢固之后,他迅速地小时在了森林的另一端。
巡林员破败的小屋又回归了寂静。
维列斯回到了房中。
安塔拉的出现再一次提醒了他,他究竟是怎样污秽而可悲的存在。在过去的岁月中维列斯早就已经习惯了自己的身份,更是平静地接受了自己注定毁灭的命运。
但不知道为何,在这个晚上,阿兰酒醉后的絮语却始终萦绕在他的耳边。
【“……你的尾巴很漂亮。”】
维列斯垂下了眼帘。
他忽然抬起手,唤出了一面水镜。
紧接着他粗鲁的扯掉了自己厚实阴沉的斗篷,斗篷下面是轻巧的秘银盔甲,维列斯敲了敲盔甲,随着咔啦咔啦的金属碰撞声,那些盔甲也落在了地上。
最终展现在水镜前的是一具毫无遮掩的健壮身体。
镜子中倒映出一个极为英俊的男人,俊美得仿佛是月神本人。他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就像是月光,而他银色的瞳孔则是月亮下的雪山。
当然最让人一步开眼界的是他的身体仿佛是由神灵亲自锻造出来的艺术品,他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线条都昭显着力量与强悍,他是一把杀人的利器,是可以行走的武器,是活着的死神,是魔鬼都要为之战栗的凶兽。
但他不是人。
没有人会在看到这具躯体之后将他认为是人类。
纵然他依旧保持着大部分人形,但他的脚和手上长出的已经不是手指,而是泛着微蓝光芒,仿佛匕首一般的利爪。
顺着满是鳞片和棘刺的尾巴往上,细密坚韧的鳞片已经覆盖到了他的腰间——它们本来应该一直覆满他的背部的,因为你可以看到一些和缓的三角状凸起正隐藏在他背脊正中的皮肤之下。
一些泛着银光的纹身细密地雕刻在他的背部,也就是本应长出鳞片,棘刺和巨大的骨翼的位置。
由十位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大魔导师共同吟唱而成的封印魔法被凝结在了纹身上,死死地压制住了他身体里可怖的血脉。
纹身就像是活着一般随着他的呼吸而明灭,延伸出来的铭文锁链一般缠绕在维列斯的其他部位,铭文所覆盖的地方,维列斯的肌肤惨白如石雕,没有一丝生气。
最糟糕的是,在肢体的末梢,许多铭文已经逐渐暗淡,而在这些部位,可以清楚地透过惨白的皮肤看到底下逐渐浮现出来的鳞片。
维列斯死死地盯着那面镜子,强迫自己认真地端详起那属于自己的鳞片,爪子与毒刺,但是越是看,他的神色越发阴沉。
“真是恶心而又污秽的生物——”
他用一种陌生的秘语对自己发出了恶毒的咒骂,随后他忍无可忍猛然抬手,直接拍碎了那面水镜。
在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只有因为喝醉了酒的弱小法师才会对他说出那样的话。
什么漂亮的尾巴……
“*…¥#!”
维列斯猛然倒在了禁锢发生器上,他发出了一声咒骂。
他对因为一句醉话而开始生出奇怪想法的自己感到了深深的厌倦。
然后他加大了今晚禁锢器的力度,任由那些冰冷的魔法锁链自身下穿透他的身体,在剧烈的疼痛中抽取他体内过剩的魔力。
这些疼痛会让他对自己的认知更加清晰,更加深刻:他不过是一只可悲,丑陋,因为诅咒而生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