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如此阴沉。
太上皇年纪越大,猜忌之心越发盛了,且性情变得十分急躁……杨九公是身边儿伺候久了的,哪里会不知?当下暗暗叫苦,不敢违背,只得叫一个小丫头去传旨,想了想,又忙悄悄地叫人去请应太妃。
不多时候,应含烟先来到了,九公虽不曾明说,然而太上皇看含烟上前儿,自知道是九公透了信,也知道她来意如何,便先冷笑道:“你这会子来也是没有用,朕一定要他们死!”
含烟默不做声,只在跟前儿跪了下去,才道:“含烟知道,太上皇主意已定,自然是别人无法劝阻的,含烟也不敢多言,只是拜别太上皇罢了。”
太上皇一愣,拧眉看她:“你说什么?”
含烟静静说道:“臣妾自打进宫,蒙太上皇恩宠,这许多年来,一直伺候左右,如今不能再长伴左右了,因来辞别。”
太上皇喝道:“你瞎说什么,朕是要赐死应兰风一家,跟你有什么相干,你不必多心,起来罢。”
杨九公正也要劝她几句,含烟却纹丝不动,只摇头又道:“怀真妹妹,跟我虽在血缘上隔了一层,但于臣妾而言,她的性命,却更比臣妾还要贵重几分,如今她要遭难,臣妾自忖无法为她尽心,自也要随她一起去。”
太上皇一惊,继而又怒不可遏:“你也是在要挟朕?”
含烟垂泪道:“含烟只是没有别的法子,太上皇不肯成全,含烟只能先一步去了。”说完,便俯身贴地,磕了几个头。
太上皇虽然暴怒,却也素来怜惜她温柔可喜,只想再狠狠地恐吓她几句……谁知还未开口,就见她举起手来,手心里金光一闪。
杨九公却也看见了,只还未来得及说话,含烟已经举起那物,便刺向自己的颈子上,顿时之间,鲜血飞溅!
太上皇无法置信,哑着嗓子,呼了一声。
杨九公一呆,也厉声尖叫起来,慌不迭地跑到含烟跟前儿,却见她歪在地上,雪白的脖子上,插着那支楼阁美人金钗,此刻金钗上尽是鲜血,把那美人儿也濡湿的模糊不清。
这一支金钗,是昨儿怀真挣扎间落在地上的……九公是个有心人,本要捡起来,只是却见含烟悄悄拿了去,九公因此才没有言语,哪里能想到,竟是今儿这个用途,瞬间魂飞魄散!
杨九公也忍不住落了泪,一边儿大声叫人,一边儿扶着含烟,道:“太妃怎么这么想不开……来人,来人!传太医!”一时之间,竟慌张的不成个样儿。
这会子,太上皇却反而一声不吭,只死死地盯着底下的含烟,有些枯深的双眸所见,只是那一抹雪白的脖颈,跟那钗子,雪色映着金光,透出一股妖异的光芒来,如斯眼熟。
这刹那,太上皇的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一幕叫他毕生都引以为耻的场景,是德妃躺在那清凉榻上,乌发上斜插这支金钗,随着动作而摇荡起伏,几欲跌落,金钗横斜在她颈间,那雪色的脖颈上……
太上皇双眸骇然圆睁,瞬间竟也大咳起来!他抬手往前一挣,想要抓住什么,却偏偏无人相扶,身子扑空,便重重跌在地上。
杨九公本正看顾应含烟,不料太上皇如此,更是惊得魂也散了,踉跄回身将他死命扶住,才含泪带惊地叫了一声:“太上皇……”
太上皇却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道:“不、不是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