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雷越发大了,那窸窸刷刷地落雨声儿已经响成哗啦啦一片,雨点从蔷薇架中透下来,劈里啪啦打在应怀真的头上脸上,身上肩上,然而她竟来不及躲避,只是痴痴傻傻地看着。
郭建仪站在雨中,双眸凝视着应含烟,不知说了句什么,然后终于微微一笑,因脸上带着雨,这原本是温淡的笑容竟多了几许伤感的意味,然后他转过身,冒着雨大步离开了!
亭子里应含烟追出去两步,却又生生地止住。
此刻天空惊雷连响,应含烟凝视郭建仪离开的方向,半晌,忽然双手捂住脸,俯身弯腰下去,应怀真不知她是怎么了,才要跑出去……忽然间惊雷疾风之中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应怀真猛然止步,耳边听着应含烟的大哭声音,双手死死地抓着胸口衣裳,身子一晃,顺着那蔷薇架便缓缓地坐在地上。
水把头发都打湿了,流海儿上滴滴答答,像是个水帘子,应怀真捂着眼睛,眼中*辣地,热泪滚滚涌出来。
应怀真当然知道应含烟是怎么回事,她甚至早知道如今这件事的结局。
早在应含烟求她去叫郭建仪的时候她就知道:不会成事的。
不然上回郭建仪把她单独留在花园里,为何却并没回来接?以他那样谨慎小心的人,怎么会去而不返?
应怀真曾问过给应兰风传信的小丫头,说起那日小舅爷的事,小丫头说:“小舅爷在花园门口儿就拦着我,叫我去给二爷二奶奶送信儿,他自个儿就回花园去了,说是不能留姑娘一个人在那儿干等。”
多半是郭建仪要回来的时候,看见应含烟在,所以才特意地避开了……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曾几何时,她又何尝不也是这样别有心思的痴人,心心念念地惦记着的……却是个对自己完全无意的冷心绝情的。
所以此刻应含烟的心情,应怀真亦感同身受。
方才她看着亭子里的情形,眼前浮现的,却是前世的自己,那些痴傻眷恋,一点一滴,本以为全都淡忘了的,连想也不会去想,可仍是被这一幕勾了出来,那颗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涌动,撕心裂肺,痛不可挡。
只因原本那些刻骨铭心地贪恋,都因为最后那一场给绞得粉碎,还是被他亲手撕碎的所有。
原来当时有多么自以为是地深爱,后面就有多真多狠的伤害。
听着远处那隐隐地哭声,唤醒昔日的噩梦似的,让应怀真情难自禁,竟也随之泪如泉涌,又怕不留神哭出声儿来会给人听见,便忙又掩住口罢了。
正在默默垂泪,忽然间有人道:“你在这儿……是做什么?”
应怀真吃了一惊,猛然抬起头来看去,泪眼朦胧中,隐约看到一个白衣飘飘之人,手撑着伞站在眼前,一时看不清脸容。
应怀真抬手擦去眼中的泪,终于看清他的脸……并不是昔日噩梦里的幻影,或者只沉浮于她记忆中的那个人,而是——真真正正地凌绝本尊。
一刹那,应怀真身心都冷彻了,她正是心碎悔恨的时候,偏偏那个令她心碎悔恨的人正好儿出现跟前,这莫非就是“不是冤家不聚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