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二字,深深凿刻入石中,只怕日后惊雷横风,日晒雨淋,都无法将它磨灭。
“天风帮……是江晟天的天,陈如风的风……”陈如风心骤然如受万针齐刺,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喃喃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每重复一次,心就狠狠地绞动了一下。
“李林甫……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这一种痛失至亲的感觉忽然间变成了一种憎恨,怒风剑咆哮而出,绿色剑痕凌空劈过,犹如久弥不散的缝隙,挟着不怒而威的气势,在空中划过半弧,剑气无形,锋芒行迹难寻,已在须臾之间斩破陈如风身后的一棵大树。
树叶似发出几声悲鸣,拦腰截断,无力倾倒在地,切痕光滑平整,足可见这一剑精妙至极,难以言喻。
只是大树倒下,却显露出一个人影来。
陈如风心有感应,怔怔转过头来,那个窈窕的身影,令他心中积压欲爆的怨气一下平息了许多。
霹心晴眼有怜意,踏着草丛缓缓走出,看到陈如风这种狰狞而又痛苦的面容,一时苦涩上喉,哽咽着向陈如风走近。
没有缘由地,陈如风渐渐冷静下来,怒风剑深插入草,像是从极大的劳累之中喘过气来,慢慢地站起来。
对视间,仿佛找到了自己可以倾泻无尽的忧伤的地方,软弱无力地往那个地方踉跄走去。
霹心晴愈是看着他长久,心中那阵痛更为强烈。
“对不起,我来迟了。”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失魂落魄过,她也知道他是绝对不会在别人面前表露出这般模样。
他要扛起整个天风帮,他不能让旁人看到天风帮的帮主如此软弱。
二人倚树而坐,陈如风像无助地孩子一样躺在霹心晴的怀中,就如当日江晟天出走后她前来开解他的情景一样。
只是今日,陈如风流出的是无声泪。
他没有说出自己心中的痛因,霹心晴也清楚,她也知道此刻无言,便是对他最好的慰言。
二人就这样默默相拥。
霹心晴两只手抱着他的头,怜痛地搂了一下。
他很累了,他想在这个安静的角落,合上眼片刻,洗掉所有的思绪。
林荫下,光影斑驳,树上时而有鸟鸣,令此地显得幽美静谧,特别适合结伴在此畅游,对着翠华山的草木流水,层叠山峦,赋诗高歌,才不失这怡人景致。
偏偏二人,心怀忧思,无故令这片佳境蒙上一层灰淡。
霹心晴望着那高伫的石壁上剑痕苍劲的“天风”二字,似乎能跟陈如风的心相连起来,感晓他心中的痛悲。
陈如风,江晟天,自小二人就是密不可分的一个整体,同甘患难,历经风雨,从一无所有的宁州小混混,到傲立江湖的天风帮帮主,一起挥洒的血与汗,才堆积起他们今时今日的地位。
一对手足,总是缺一不可的。
如今二人阴阳相隔,还是陈如风亲自刺上最后一剑,那一种痛楚,便如将心打入无底深渊,永远地埋在了浓厚的阴霾之中。
霹心晴尽可能地将自己全部的安静都给了陈如风,不知不觉连自己都陷入了思绪之中。
她身中奇毒,自知无幸理,尤其是近日来时而毒痛发作,次次都痛不欲生,她更感到自己命不久矣。
念及此处,她有点忧心地看了怀中的陈如风一眼。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在不久的将来也要步江晟天的后尘,离他而去,他又是否会承受得住……
思忖间,泪光已盈盈晃在眼眶之中,心如刀割。
“如果……以后还有一个你亲近的人离去,你会不会受得了?”霹心晴轻声问道。
没有回答。
原来陈如风已忧伤过度,在她的怀中昏沉睡去了。
霹心晴抿了抿嘴唇,轻轻地将自己的脸靠在他的额头上,泪水终究还是没有溢出。
又是长久的安宁。
陈如风一站起来,将霹心晴也惊醒。
他的身上蓦地散发出一股浓烈的刚毅与坚强,褪尽哀伤,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哪怕是极度悲痛,要想活下去,就要振作起来。
而且……他还要替江晟天亲手报此大仇。
他望着石壁上“天风”二字,淡淡地说道:“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呢……”
霹心晴望着他与石壁交相辉映的背影,终是宽慰一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