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我的……我的嘴巴不够硬……”渔正方用着仅剩的几分力气,充满歉意地向江晟天说道。
但江晟天根本无法责怪他。
他现在心里就像被人撕了一道裂缝,慢慢地要将他心中的血流干流尽。
前所未有的赤痛,啃咬着他的胸。
他捂住了心口,看着渔正方脸上一丝惨淡的笑意,往后跌退了一步。
“陈如风一死,你便能当上天风帮帮主,就可以明媒正娶我女儿了,你又何苦要多生枝节,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呢?本相自问也待你不薄,可你竟做出如此拂逆本相之事……”李林甫说着已是气不打一处来,脸上又有失望。而江晟天则面如死灰,只是看着尽失当初气魄的渔正方,心如刀绞。
“没关系……我从来没有后悔……最起码我帮自己赎罪了,救了他以后我心安理得……”
渔正方说着,“啪”的一声却让他就此住口。
叶之杭一下无情手掌扇过他的脸,力度之大将他的脸打得顿时肿胀了起来。
渔正方笑着急喘几下,回过一口气来,“总比这些人,做尽大奸大恶之事,始终不知悔改,日后魂归黄泉可是要打下十八层地狱的。我就可要比他们好一点点,最多也只是投胎做一只畜生……”
话声未完,他的胸膛又是吃了叶之杭一拳,江晟天天隐隐能听到骨头粉碎之音。渔正方一口血吐出,在地上溅成一条血线,却依然用嘲笑的目光望着李林甫和叶之杭二人。
他的目光落到了江晟天惊惶痛心的脸上,咳了几下,断断续续道:“你……是……好……人……”
叶之杭眼中暴出精芒,正准备印向他的脑袋,却被江晟天喝住。
江晟天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敢一声喝住叶之杭。
反正是死路一条,任何事也都不足为惧了。
“是我让他去接应陈如风的,你们要剐要杀就冲我而来!”江晟天对着两个智计和武功都要比自己高出几座山的人大喊。
他在他们眼中只是一只任由摆布的虫子,何等渺小。
李林甫和叶之杭也没料到江晟天竟会有这般出人意料地反应,二人双双一怔。
江晟天已拦在了渔正方面前,咬着牙关,一脸有去无回的壮烈。
密室中默然了半晌。
江晟天虽然已抱着必死之心,但仍紧张得全身抖震不停。
叶之杭深深地看着江晟天,略带叹惋地道:“你本来是一块可造之材,只可惜就是缺了一份心狠手辣。”
李林甫眼珠急转数下,踏前一步,瞳中布满了老谋深算,对着江晟天道:“我可以前事不计,甚至还能立刻将音如许配给你。”
江晟天原本紧绷的精神立刻松缓了下来,但他知晓李林甫并非善者,绝不会平白无故安好心,定是另有所图。
“但你先得答应我的两个要求。”李林甫笑道。
江晟天紧紧地凝视着他,“什么要求?”
“第一个要求,杀掉他。”李林甫望向渔正方。
江晟天听后心神大震,可渔正方却并无一丝异样的表情,反倒在他惨痛万分的脸上多了一点开怀。
“你完成了我这一个要求,我再跟你说第二个要求。”李林甫冷笑着说道。
叶之杭将一柄匕首仍在了地上,李林甫转头道:“出来的不是他的尸首,就是你的尸首,你好好想清楚。”
李林甫说罢,二人踏着台阶回到了书房之中,掩上木门。
密室之中,只剩下江晟天与渔正方。
还有地上那柄锃亮的匕首。
以现在渔正方之能,哪怕是一个体弱之人,都能轻而易举地将这柄匕首捅入他的胸口之中。
可江晟天似乎并无要去拾起那柄匕首的意思。
“喂!”渔正方虚弱地叫了一声,江晟天侧过头来,眼中泪光泛动,痛悲至极。
在这极为狭窄的密室之中,一人悲怆地呼吸着,一人气息渐弱了下去,大家都听得分明。
“你杀了我,总比两个人一起丢命要好,你不是很善于算计的吗?”渔正方在这般情况下竟也能开他玩笑。
江晟天依然没有动摇。
“若我善于算计,也不会比他们算计了。”
渔正方的语气低了下来,“他们是两只老狐狸,你是人,又怎可跟它们这些禽兽相比?”
江晟天忍不住一笑,却笑出了几滴眼泪来。
“他们在偷偷看着你呢,你快动手,我受了重伤,也是命不久矣的了。”渔正方闭上了眼睛,笑着,期待着。
想起了当初一见面渔正方便教他如何讨李音如欢心,又想起他平时背挂双戟、头顶草笠精神抖擞的模样,脸上还有一点自满的笑容,对比起现在这般浑身皆伤,成了一个垂死之人,江晟天便凄凄地呼出了一口气来。
他应该算是他在相府之中唯一的一个朋友吧?
他的手颤抖着,从地上拾起了那柄匕首,他觉得像拾起了一块寒冰一样。
锋尖寒光闪动,对着渔正方的胸膛。眼泪已再也制不住,崩堤似地涌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