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如风已是将近油尽灯枯之境,耳边却传来了一阵扑通的水声,隔墙传来。
虽然是十分微小的声音,陈如风临于生死边缘,仍能清晰听辨。
这一下水声,又意味着什么?
稍稍一分神,张行崎的猛掌已挥出重重掌影,仿佛群幽起舞,陈如风迅挪身子,堪堪避开了掌劲的聚集所在。
“怎么?没力气了吗?”张行崎带着嘲意说道,双掌如覆雨翻云,陈如风已无刚刚那般剑势浩荡,处处移身闪避。
张行崎的掌法把握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陈如风立刻就毙在掌下,亦不会让他轻易脱出掌势笼罩之中。
而陈如风此刻心神则放在墙外的那道水声之中。
莫非是有人在外?
到底是谁?
说不定,是自己一线生机所在。
陈如风神念急转,有用怒风剑无力地挑开几下掌影,张行崎故意不加重力劲,要不然一掌便将陈如风连人带剑震飞了。
他就要慢慢地磨尽他的力气,将他逼入最深的绝望之中。
一种苦苦求生、可最后依然逃不过败亡的结局,张行崎最喜欢这样折磨人,尤其以他这种自视“天下无不能杀之人”的心高气傲,他绝不情愿如此干净利索就将陈如风送入死地。
然而陈如风身陷绝境,此时已由不得他去选择。
无论如何,只能够赌一把。
猛提一口气,手中怒风剑剑芒狂涨,碧光如柱,狂风卷集凝聚于剑锋之上,一剑往张行崎劈去。
张行崎“灵心通应”立刻施展,窥破了陈如风这一手聚风剑的气机所在,一掌毫不畏惧地探进了聚风剑剑气之中,旋动暴厉的风立刻削挂手掌,可他的掌仍能在急风狂啸之中随意而动,不被剑风所引,掌心中蓦地幽光大作,一团气劲爆裂炸开,顺着剑气疾冲向陈如风。
陈如风心中念道正是这刻,执剑不退反而迎上,像是要跟张行崎的掌劲比个高下。张行崎也不禁心中大愕,陈如风硬接上自己的掌劲乃是螳臂当车之举,但他以“灵心通应”之能也察觉不到当中有异处,因此陈如风不可能使诈。
“难不成他想给自己一个痛快?”张行崎心念,他可不能够成全陈如风,猛然收住大部分掌劲。
怒风剑如脱缰野马,已是覆水难收,一剑刺往掌劲所在。
锐耳的炸裂之声,将人耳朵震得生疼。
张行崎自信权衡好这一掌的力度,至多也只会将陈如风打成重伤,而不会让他就此死去。
剑与掌劲碰撞的那一瞬,极大的反震之力将陈如风震得往后急掠,陈如风同时暗运真气,顺势而行,加快自己的后退之速,整个人便如一张弓一样倒飞,冲向墙壁之上。
张行崎正古怪,却见陈如风已经借刚刚反震之力撞破了那面墙,以自己的血肉之躯直接开辟了米仓内的一个缺口。
潺潺流水,月映之下寒冻刺骨。
甫一掉下那深溪之中,陈如风便觉有一股力度将自己托了起来,随后便是寒气侵体,水漫而来淹没了自己的知觉。
张行崎怒吼一声,从这缺口追出。
却见淌淌溪流,如一队队温驯的羊群一样直往远处流去,而陈如风早已不见了影踪。
本是手中随意逗玩的猎物,却猝不及防地溜走了,张行崎顿时心中火盛,杀气暴涌而出,溪上的水被卷到了三尺高后,又轰然坠回入溪里。
溪水远流,流向只有一处。
张行崎凶目顺水望去,忖念道若然跟着水流方向追去,必定能够追得上陈如风。
双脚正准备行动,却有一人影乘着月白之色,飘然落到了溪水的对岸,似有拦截之意。
张行崎释出杀意,如阴风暗锥一般袭向对岸那白衣人,但不见那人有一丝退却。
“你是谁?”张行崎冷冷地问道。
那人眼中泛着清光,淡笑从容地面对着张行崎,似乎一点都不感到藏伏在自己四周箭在弦上的杀意。
“在下韩陵。”
张行崎微带惊意,“你就是‘中原八隐’之一,有‘武学奇才’之称的那个韩陵?果然是气势不同凡响!”张行崎打量着他,见他年纪尚轻便能列入八隐之中,又得“武学奇才”之称,武功必定有过人之处,当下收起了轻敌之意,凝神而望。
“前辈过奖,前辈乃是冠以地影会‘最强杀手’之名,我等与前辈相比起来,还是差距甚远。”韩陵一番谦逊之言却没有令到张行崎脸上生出善色,反倒令他更重提防。张行崎观他不动声色之间却能显露出一股深敛的杀意,便知今日逢上此人,定不是带着好意而来。
“我尚有要事在身,失陪了。”张行崎正要顺水而上,追杀陈如风,可韩陵的身形也随之一动,跃过对岸,站在离张行崎三丈之外。
“韩隐士还有何指教?”张行崎已经气聚双掌,怒瞪向韩陵。
“若你要杀那个人,必须先杀了我。”韩陵笑着说道,似是在谈论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张行崎眼暴寒光,“从来没有人敢阻拦我杀我欲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