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风起,春凉意袭。
茫茫野道上,嵩焯远与叶之杭对立相视,他们身后一众鬼府捕快穴道被制,僵立不动,此情此景略显诡异,若有过路人途经,必定被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是鬼差临凡。
嵩焯远看着叶之杭半晌,终于发话道:“为何你要让我?‘玄叶步’步法精妙,以你之能,绝不会出错,若然出错,便是你故意而为之。”
“那你为何又要让我?”叶之杭似笑非笑,“当日你的‘鬼拳杀’,势敌万钧,却偏偏显露一处破绽让我可一击破之,这破绽只有你我二人能看出,你也是明知故犯。”
嵩焯远一下默然,眼神紧凝。
风吹衣袍,一面是粗布麻衣的逃犯,一面是侍卫锦袍的捕头,两个对立的人,此时此刻竟在这土道上相互谈聊,让人无法想象。
“那是我技不如人,败给你而已。”
“是否技不如人,你我心知肚明。”叶之杭淡淡一笑,这一笑似是将两人之间的鸿沟冲浅了许多。
二人不约而同地望去白叶堂众人离去的方向,眼神不尽相同。
“你我今日,恩义两清。”嵩焯远忽然说道,“若然此刻我还有力气,必然将你擒住。”
叶之杭听他此言,神情如淡流,缓缓将脚步迈开。
“他们走远了,我得赶上他们。”叶之杭蓦地转过头来,“你的属下是因为精神不济才落入我们手中,你要追赶我们,怕也有心无力了。”
“天涯何其大,哪怕是追至海角天边,我也会将你们抓捕归案。”嵩焯远竟是露出一丝笑意,像是与朋友交谈到愉悦之处一样。
“好!今日我一离去,你我肃清恩义!他日若你真的能追赶上我们,到时我们再行较量,真真正正分出胜负来。”叶之杭也是笑道。
渐走渐远,嵩焯远盯着叶之杭的背影,眼中竟有送别友人那样的依依之意。
此一离去,便是一辈子的敌人。
“终有一天,我将亲手将你逮住。”嵩焯远眼带向往,只见离去之处风烟滚飞,吞噬了叶之杭的背影。
逐一解去了鬼府众捕快的穴道,各人死里逃生,谢天谢地。见众人力竭筋疲,气色暗衰,嵩焯远不好再勉强他们继续追击,率领他们折返镇中,好好休息调整。又飞鸽传书,告知其余分路官兵叶之杭等人的逃亡方向。
势成水火的立场,固有的身份,嵩焯远与叶之杭纵有情义,也只能身不由己。
之后的数次追捕,白叶堂接连折损人马,嵩焯远也与叶之杭有多番交手,可令嵩焯远诧异的是,叶之杭的功力竟在逃亡之中精进许多,几次激战二人虽都是以生死相搏,却只能平手收场,但每一次叶之杭的功力都比上一次碰面深进,嵩焯远愈发吃力,最终因战至气衰,只得怒目瞪着叶之杭负伤带领一众白叶堂的人仓惶逃去。
二人终究是一生都没有分出胜负。
又一片轻叶飘然堕下,归入土地。
陈如风与江晟天二人面沉如水,注视着已经陶醉于回忆往事之中的叶之杭,似是看着一个陷入梦中自拔不能的人一样。
叶之杭负后的双手捏出汗水来,滴在地上。
睁眼,叹息,目光下落地面。
与那时陈如风目睹鬼王的表情一样,充满着遗憾、悲凉与无奈。
“鬼王他是为我而死的。”陈如风垂下头黯然说道。
叶之杭将目光移到他的脸上,却已将先前的悲怆哀凉扫去,一点点精光从眼中涌出,波涛一样袭往陈如风。
“鬼王既已传授你鬼家武功,便已当你是他的传人。即使他身故,他的英魂也永远地寄托在你的身上。”叶之杭说着目光愈发精烁,似是当年与嵩焯远交战之前四目争锋一样的眼神,陈如风迎上,只觉如利剑削眼。
“我要替鬼王,完成他的心愿。”陈如风也看出此时此刻,叶之杭已经将他当成了嵩焯远。
他的手架在怒风剑剑柄上,气势再度急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