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如风魂不守舍地在人潮的推搡下不断往前走,直到韩陵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猛然回神,立刻左推右挤,往那个人消失的方向走去,身后的韩陵来不及问发生何事,只能跟着他,在紧逼之下,艰难地行进着。
二人终于退出了茫茫的人海,陈如风的眼往四处搜寻着那个身影,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震惊。终于,他的目光捕获了那个人的背影,连忙拔腿追去。不明所以的韩陵也跟着他快步奔走,往民居区跑去。
陈如风所跟着的那个人,来到了一家看上去比较粗糙的民房前,打开了门,神色黯淡地走了进去,一路跟踪的陈如风来到了房门前,怔住了。
他忽然想起来,当日在那顶布满血迹的轿中,是空无一人的。
但是,为什么今天,他又会突然现身在曲女城?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幸身故,只有他,能苟全下性命来?
满心的疑问,促使陈如风走到了房门前,敲响了门。
门开出一条缝来,人眼在缝中警惕地窥视,当落到陈如风的面上之时,门发力地一关,若不是陈如风用手抵住,门已被啪地关上了。
从门后传来的力度越来越大,竟是暗暗蕴含着真劲,陈如风也不得不催劲来跟他相持。
“范大人,我知道是你!开门啊!”陈如风大声喊道,此话一出,门后的那个人使出的力劲更为大,陈如风的身体也快要被弹开。韩陵听到“范大人”三个字,心中一动,伸出手掌按在开合不定的门上,一股劲气在掌上溢出,门直接被往后震开,一个踉跄的人影倒摔在地上。
“他就是当日与你同行的那个大唐使节,范煜云?”韩陵盯着地上那个蓬头垢脸、满是落魄之状的人向陈如风问道,陈如风的目光仔细地在那个人脸上流连了许久,点了点头。
“范大人,原来你安然无事啊?实在是太好了!”陈如风宽心地说道,范煜云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望着两个不速之客,咳了几声,眼中却透出一丝丝怨意,自顾自地走到简陋的桌子前,倒了一杯茶,往口中一倒。
“你们找到来这里来,有什么事?”范煜云的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令二人为之一怔,他们也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反感意味,似乎他很不情愿二人在他这座简陋的房子之中逗留。
陈如风走到他身边,焦急地问道:“当日那几个杀手对我们的使节队伍痛下杀手,你既能安然逃脱,对当时的细节可否记得?那些凶手又是何许人?是不是跟阴梵教有关?”
范煜云脸色急变,一眼望着陈如风,道:“你不要那么多事好不好!既然那件事已经完结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提!你要知道,你能活下去已经是万幸了!”
听完范煜云这一席话,陈如风惊讶地瞪着他,而范煜云将脸侧向一边,脸颊上竟泛起了一丝羞愧的红色。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快说啊!”陈如风跑了过去,抓住了范煜云的肩膀,神情激动,然而,随着陈如风激烈的质问,范煜云脸上的表情也起了变化,渐渐变得黯然无光,像是有愧于人。
“是我……是我对不起他们……都怪我……我是罪人……”陈如风停下来手,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当初的大唐使节,竟然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范煜云摇着头,泣不成声,双手掩着脸,不敢以面目示人。
“到底发生什么事?”韩陵的语气冰冷且坚决,范煜云抬起头,看着他,泪花模糊的眼忽而变得巨大,他一跪跪到地上,抱着韩陵的双腿,啜泣起来。
“你是……隐士韩陵……一定要……帮我洗清罪孽……”范煜云可怜巴巴地仰望着韩陵,认出了他,“我……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韩陵与陈如风看着范煜云这般失控的行为,一时间也愕然不解,似乎在这个大唐使节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令他懊悔终生的事。
“你且慢慢一一道来。”韩陵将范煜云扶到桌子旁边,让他坐了下来。
范煜云的情绪也慢慢地平伏下来。
“在长安之时,我生性好赌,惹下了一屁股债。”范煜云的声调之中还带着抽泣,“不过我的俸禄勉强够偿还,但是,有一次我来到天竺出使之时,却在一赌局之中,欠下巨债,我的俸禄,也只是杯水车薪。”
“此时,一个富有的巨商出现了,他肯借我钱财,而且对我说,只要我完成了他交待的事,我就不用还,而且还保我此生衣食无忧。”范煜云的声音也渐渐低沉了下去。
“那个人,是皇城里面的人吧?”韩陵的烁目一寸不离地看着他,问道,范煜云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续道:
“那个要求……竟是要我在下一次出使之时,出手偷袭使节队伍,然后通过理应外后,将队伍里面的人杀光杀尽。”范煜云话声刚落,墙角里发出了噼嗒的一声。
陈如风无力地摔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地凝视着前方。
范煜云充满愧疚地看着他,道:“我当初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提出这个要求,当时行事之时,一切也是计划周详。那个人,他什么都不要,而还有另外两个帮凶,一个人拿得了他所赠予的秘笈,另外一个人则将那两个贡宝花瓶收于己怀。”
仿似一道无声的惊雷,劈落到头顶之上,轰隆一声,将所有的思考都劈成了灰烬。
萨克德家里地窖的那个花瓶……还有摩罗寺那个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