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人,纷纷往左右各自退散躲避,那天竺男子的冲势也更为快,陈如风眉毛一紧,单手划出疾影,往前迅伸,抓住了天竺男子的手腕,然后往上一拉,那个天竺男子一声惨哼,被生生扯往天上,在半空如陀螺般盘旋数周,最终像天落异物一般摔到一个白色顶棚之上,啪啦一声就把撑着顶棚的支架压得折断,顶棚之下乃是一水果摊口,天竺男子的身体也不止跌势,连着顶棚帆布一起落到摊口处,摊贩连忙奔脚逃命,而那些堆摆在板上的橙子却不能幸免,重压之下,纷纷像倾泻的河流一样洒在地上打滚,仿佛在尖声叫痛。
面对着如此乱状,街上之人纷纷把目光移到陈如风和普姬娜身上,普姬娜大露窘色,失措地望着陈如风,陈如风则转过头来看着普姬娜,问道:“你没事吧?”
普姬娜彷徨地摇了摇头,周旁的人均已叽叽喳喳地开始议论起来,陈如风却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转向那男子,问普姬娜道:“那个人是谁?”
还不待普姬娜回答,那男子已经站了起来,脸上虽然愠怒依旧,却多了一分惊惧之心,显然是对陈如风有所畏意。他怏怏地把那顶方圆白帽重新扣在头上,望向普姬娜,普姬娜也望着他,凝凝若冰,两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相互对视着。
那男子用手揉着腰部,刚刚那一摔明显不轻,他向前走了几步,也是一拐一拐的,止住了脚步,咬着牙齿吐出了几句在陈如风耳中跟鸟语差别不大的话,普姬娜却没有答话,只是目光更深,那男子见普姬娜没有说话,暴怒之气再现,像一头被拔了毛的狮子一般,指着陈如风,又是一阵叽里咕噜。在他话声刚落,围观的人群之中立刻爆发出惊异的议论声,普姬娜面色一变,挺起胸膛,走近那男子。
那男子见普姬娜这般架势,本来怒发冲冠的模样顿时缩了一半,不自觉地随着普姬娜迈前的脚步后退了几步,普姬娜脚步一止,他又随着顿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她。
周围的人,均是鸦雀无声,默默地场中的三人。陈如风木然站在那里,视线不住地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
普姬娜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将压抑在心中的话一次托出一般,一连串天竺话从口中吐出,尽管陈如风不谙天竺语,也能感到普姬娜这些如珠接连不停的话语之气势,像不歇的箭矢,不断地往那个男子射去,令他毫无还手之力。
围观民众个个均是目瞪口呆,而处在被动的那名天竺男子则更是凄惨,像一只遍体鳞伤的狮子一般,忍受着普姬娜接连不断的话语。
直到最后,普姬娜的说话终止,她也忍不住叉着腰,微微喘气。那男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陈如风,喃喃自语了几句,紧接着飞快地转过身来,像斗败公鸡一样,往拥挤的人群之中钻去,没了踪影。
“走。”普姬娜冷言了一个字,扯着陈如风的手臂,往来路走去,围观的人群似乎对这两个人也心中有惧,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让两人畅行无阻地离去。
“那个人究竟是谁?”回去的一路之上,陈如风重复道之前的问题,普姬娜寒寒地瞪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一个无聊人,名字叫塔可拉。”
尽管普姬娜给出了答案,但陈如风隐隐觉得他们二人之间有些纠缠不清的瓜葛,但看着普姬娜那想杀人的表情,他便不再多问,只是哦了一声。
顺着大街走,喧杂闹声依旧绕耳不绝,陈如风开始自顾自地饱览起天竺风情来,普姬娜一声不哼,脚步不自主地加快起来。
回到了普姬娜的屋子,一打开门,里头却有一个身穿天竺长袍的背影,在那个挨墙的桌子上摆弄着些什么。
普姬娜本来神色不好的脸庞,也绽放出惊喜的笑容,说了一句天竺话,那男子转过身来,目光却是首先落在陈如风身上。这男子脸上的胡子要比刚才那个叫塔可拉的人浓密得多,还夹带着几分花白,眉上也画着几分沧桑。
他望向陈如风的那一霎,眼中却是异茫闪动,但很快回复了平静。
“他是我爹,叫萨克德,前几天出去做买卖了,所以一直没在家里。”普姬娜为陈如风介绍道,陈如风笑脸迎人,对着萨克德抱拳道:“萨克德大叔,有礼了!”
萨克德脸上却无丝毫悦色,反而泛着一丝隐晦的峻色,点了点头。
普姬娜跑到她父亲身后,双手搭在他的双肩上,说了几句天竺语,看她的脸色,陈如风也猜到了她大概说的是撒娇之类的话,果不其然,萨克德像是阴霾之中亮起了阳光,喜笑颜开,侧过头来说了几句,逗得普姬娜嘻嘻笑了几声,倒是陈如风的处境颇为尴尬,见两父女相聚温馨,也不好打扰,正想走入房间,却被萨克德叫住。
“你是大唐人氏?”萨克德用狐疑又不怀好意的汉语说道,眼中的寒芒骤闪。
“是。”陈如风扭过头来,萨克德深邃难测的目光在他的面上停留片刻,又转过头来对普姬娜说起了天竺语来,待萨克德话毕,普姬娜的脸上悦意全消,取而代之的是委屈之色,她不甘地抬起头来,上半身稍往前倾,又是双手叉腰,身高依然跟萨克德差了一大截,嘴里又是一串叽里咕噜的天竺语。
萨克德这时已是愠色尽露,怒声连连,就连陈如风也感受得到他雄雄的骂意,好几次普姬娜想争辩,却被他力贯喉咙的声音压了下去,普姬娜紧抿着嘴唇,时不时看了陈如风一眼,泪水已在眶中打起转来。
“大叔……如果你们不方便的话,我可以离开……”陈如风支吾道,他也揣测得出这场争吵的源头正是他自己,毕竟普姬娜救自己也不是理所当然的,不方便打扰别人太久。
普姬娜一手挽起陈如风的手臂,噙着泪花,狠狠地瞥了萨克德一眼,道:“要走的话就一起走!”
在普姬娜这句话一出口更是不得了,萨克德此时已是满脸烧得通红,连脸上浓密无隙的胡须也仿佛竖了起来,用流利的汉语道:“你们都不用走,要走就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