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雨知道他们是人类的医者,会用医术延缓人类的死亡,他们将手搭在病人的手腕上,撑开病人的眼皮,是在为他们看病。她顺着药草的气味看去,看到了后方一群正在忙着熬药的医者。
他们看上去都非常的忙碌,但这一点都不影响他们脸上的坚毅。在这里,救死扶伤就是他们的信仰。
她之前跟着的那群士兵已经不见踪影了,大概是急着去看望自己的战友了吧。她站在来来往往的医护和伤员之间,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
伤痛和疾病都离她太遥远了。
仙兽并非不知道人间疾苦,正是因为知晓,她才会积极地回应帝君的召唤。然而当她真正地直面这熙熙攘攘的众生苦态的时候,她还是被这种残酷所震撼了。
此刻一道尖锐的哭声像锥子一样落进了她的胸膛,将她从怔愣中拉回来。
所有嘈杂声都歇了下去,人们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挂上了晦暗的悲痛。她转头看过去,一个失去手臂的士兵扑倒在一张病床前,颤抖地撕扯着声带。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面若死灰,碎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胸脯看过去也已经停止了起伏。
这是,死了吗?
或许是被那人的哭声所感染,等嘴角尝到咸味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哭了。
“甘雨。”印女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蹲下身子迎接转头扑向她的甘雨。
印女抬起头,望向那个正在哭泣的士兵。“那个牺牲的士兵是他的弟弟,他弟弟为了救他,腹部被敌人用箭刺穿了,他自己也在战斗中失去了左手臂。”
“印女姐姐......为什么、为什么......”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会如此轻易......”“甘雨,不要哭了。”印女轻轻地用袖子擦掉了她的眼泪,她望着女孩红石榴般的湿润的眼眸,缓缓说道,“这里是战场,这种事在这里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了。”
“但是,但是......”这是生命啊。甘雨看着她,希望她能告诉自己此刻除了哭泣还能做什么。
“甘雨,”印女低沉下声音,这是她要教给甘雨的第一课,“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眼泪无法改变这一切。”
这也是她自己的第一课。当她第一次踏上战场的时候就学会的事。
哭泣是没有用的。死亡只会越来越多。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去——
“去保护他们吧,拼尽全力去保护他们。”印女垂下头,将甘雨抱起身来,“我们的身上都流着人类的血,我们生来当是为人而战的。”
甘雨忽然说不出话来,她忽然清晰地感受到了她身上那份契约的重量,一种苦涩的力量断断续续地推动着她,让她去追求某种更深刻更崇高的东西。“......但这样还是好难过啊,人类的生命本就那么短,居然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