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回春道:“这是自然。我定不会让他在睥睨山撒野。”
莫琚犹豫地看着他。
端木回春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心中升起一股说不出的烦躁,却强耐着性子问道:“莫长老还有何事?”
莫琚干咳道:“这,若是姬峰主不方便,那只能请端木长老多多清洗了。”
清洗?
端木回春茫然地看着莫琚离开时故作镇定的背影。
直到他回到房间照了镜子,才蓦然注意到自己双颊不同的颜色。左边显然是沾了姬妙花脸上的胭脂!他无声地瞪着镜子,瞪得镜中人两边脸都红成一团,才叹了口气,扶着台子坐下来。
姬妙花嬉笑依旧,仿佛平安客栈前的种种都是黄粱一梦,不曾发生。但他越是这般满不在乎,端木回春的心里头就越不踏实。莫琚虽未明言,但他字里行间都在暗暗提醒他小心姬妙花。
若是旁人,人心隔肚皮,他想什么就由他去想。他袖手旁观以不变应万变便是。但是姬妙花……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不在旁人之列。
纵然他可以以谎言拒姬妙花于门外,却不能自欺欺人地将他拒于心门之外。姬妙花或许有千般不是,但除父亲之外,他是唯一一个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伤他分毫之人。
平安客栈那一剑,他本可以躲开。
人有时候就是这般奇怪,明明知道对方是在用苦肉计,却偏偏动容。
冯古道亭中之谈言犹在耳——
“当年有负灵璧,常悔恨于心,纵然换得今朝团圆,但刮在他心头之伤,我抱憾终身。”
姬妙花受的那一剑虽不致让他抱憾终身,却纠缠数夜不能成寐。数度午夜梦回,他一惊而起,回味梦境,却是姬妙花决然而去的背影。他不知道心头涌起的那抹伤感是愧是悔,却止不住难过。
饶是如此,他本打定主意要遗忘这一切。就如父亲之死,就如栖霞山庄的败落。人生之中总有憾事,有些憾事并非不为而憾,而是事情的本身就是一桩左右为难不可兼得的缺憾。无论他对姬妙花抱着何种感情,都不可能为他而留下西羌。无家可归的滋味他不想一尝再尝。他好不容易才能在魔教寻得一席立足之地,怎会、又怎能轻言放弃?
因此,若他回中原,姬妙花留在西羌,那么他内心的种种纠结假以时日终将淡去,或成前尘往事中不可触摸的一笔,或在岁月磨砺下烟消云散。
只是姬妙花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他来了。
一如既往。若无其事地抹去了最灰色的一笔,张扬地泼了一滩难以收拾的丹砂。
端木回春无力地扶住额头。
心已动,可掩不可收。
纵然窥清自己的心事,端木回春依旧难以入眠。
换做之前自欺欺人之时,他尚可将姬妙花当做敌人这般防范,可如今不免进退维谷。莫琚所言何尝不是他心中所虑。风鹊岭里,他明明还冷冰冰的,十几天的工夫就换了个模样。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蹊跷。
窗户啪嗒响了下。
端木回春一惊坐起,就看到屋里多了个长发披散,素面朝天的白衣高个男子。他心别别狂跳了数下,就听那个男子幽怨地喊道:“亲亲。”
端木回春无语地望着床顶。
姬妙花磨磨蹭蹭地蹭过来,在床前停住,然后咬着指甲,轻声道:“人家真的认床。”
端木回春道:“绝影峰的那张床应当没人与你抢的。”
姬妙花道:“我若是想抢亲亲这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