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
上官流云望着那水面平静的幽潭,咬了咬牙,暗骂一声道。说什么来寒潭,哪里有半分人影。说什么一条船上的人,她不过就是救了自己一命,自己怎生就那么轻信了她!自己怎么忘了,她和上官家,是有怨的啊!她把自己撂在这荒山野岭,定然是去了别处。她这样的人去哪儿,非要避过自己?
上官流云心思复杂纠结复杂,脑海里更是如乱麻一般,她强压下心头所思,整理起头绪来,那人要去的地方,连自己也要欺瞒的地方。她思索着,突然间脑海中闪过一丝念想——上官府!是了,只有去上官府才有必要瞒着自己!
她心思至此猛然又乱了起来,顾不得再想多虑下去,上官流云转身拨开扶蒿草便向着下山的道上奔去。她脑子里混乱急了,满心都被那白衣女子给塞得满满的。全然没有顾及脚下的步伐,故而待到她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已不知身在何处了。上官流云此时方才突然记起那女子离去前曾同她交代的事:“这山间有我设下的结界,能否避过便要看上官姑娘你的本事了。”这女子分明是故意困她!也罢,既是如此自己便闯一闯她设下的阵法,看是她龙神之女厉害还是自己这天才阴阳师厉害!上官流云在心底打定主意,一个攒身止住脚步,静下心神来打量四周。但见远方山势弯曲绵延,高低起伏,山道随着山势蜿蜒盘旋,不见所向。靠山体一侧,灰黑的岩石似是被刀劈斧砍一般方正整齐。上官流云辨得这山石之势,此乃山脊石骨,乃是山地龙走向的标识。她伸手摸到着山脊石骨上,许是因为上面凝着春露的缘故,山石表面上有些湿滑。这山脊石骨蛇行东西,屈曲又复直行,回还却又再回还,仿佛是蹲在那儿等待着什么似的,似进之处,却有分明是在退。环环往复,叫人看了生疑。
上官流云从地上拾起两片落叶来,放在右手的手心里,左手伸出两指放在唇前,口中轻轻诵念起咒文,但听得一声低喝,她双掌轻合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随后掌心里便化出一只翠绿的蝴蝶来,那蝴蝶在她指尖停滞了片刻便翩然展翅从她指尖缓缓飞起,沿着山道一路向前飞去。
上官流云立在原地,眸光深沉。山脊石骨这东西乃是地表脉络的体现,但凡懂道法之人在布下阵法之后总会想着法子将这山脊石骨藏在不起眼的地方。像自己眼前明晃晃将山脊石骨袒露出来的,上官流云倒是头一次见。到底是这龙神姑娘不小心,还是说是她刻意为之?相较于前者的猜测,上官流云私心里更偏向于后者,但倘若真是那龙神姑娘可以为之,如此肆无忌惮将破阵要诀放在这般显眼的位置上,这龙神姑娘也未免太过自大了些!上官流云心里暗自思量道,正当她心思沉沉暗自揣测之际,那飞去的蝴蝶复又折返了回来,翠绿的蝶翼在空中扇动了几下后终是缓缓落到了上官流云的指尖,只有额间的两根须触轻轻动弹。
上官流云闭着眼用灵力去探知那式神蝴蝶的须触,只不过短短几个眨眼的瞬间,便让上官流云的脸色变得暗沉无比。她终于明白了这龙神姑娘将这山脊石骨放在这显眼位置的因由了,能布下如此阵法,纵是有人看透了山脊石骨那又能怎样,她龙清寒这一阵分毫不畏任何人依着这山脊石骨来破,这阵法本就是个逆阵!
凡行走阴阳两道之人,无论是和尚,道士,亦或是阴阳师,皆是借天地神明之力,因势利导,讲究的往往是顺势听天命。故而在布阵设界之时也往往依着这天地的利势而行,可是纵观眼下这平地之龙,逆势而为,这龙神姑娘好大的手笔,好深的功夫!
瞧清了这阵法的脉络,上官流云在心里暗赞一声,但双手却是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神色也更加凝重起来。这逆阵本就是少见之物,纵然博闻强识如她上官流云,也仅仅是在上官沉木的那些古书上见到过着逆阵的介绍,寥寥几语不慎详尽,更休提破阵之法。眼下虽然明晰了这阵法的脉络,但如何出去却又是另一桩难题。
上官流云咬了咬唇,思忖了片刻,终是下定了决心,既是逆阵,那她便也一同逆着这阵势来破,既然这龙神姑娘逆得这天道,她上官流云有如何逆不得?且不论着前路如何,既然入了这阵法自然是要闯一闯。
她心思笃定便也不再原地多做停留,脚步沉沉迈开却是朝着背离山脊石骨的方向走去,山脊向东她偏行西,石骨往南她偏走北,一路曲曲折折反反复复却也渐渐寻出了一条路来,这路被杂草掩藏得极深,但端是因着她上官流云眼里极佳,故而也能辨明一二,道路上脚步不深但却像极了那个白衣女子行步时候的印子,莲足轻点,落地无声。沿着这路兴趣更大有柳暗花明之势。上官流云心下一沉,暗喜之余却也添了几道隐隐的忧思,心道这龙神姑娘设下的阵法这般易破似乎有些古怪,但心思虽是如此,脚下的步子却又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脚下的山道越发明晰,但前行之路山势渐渐变得陡峭起来,山脊石骨不知何时已经渐渐掩在了土石之中不见踪影。
上官流云循着山路一路上行,至了山顶却陡然变了颜色,脚步也猛然停再原地,半步不敢向前,亦或是说不能向前。
这山路蜿蜒而上,最终在山顶之处断了开去。再要往前便是一出孤峰与这山顶隔空相望,那孤峰乃是山石自山间堆砌而出,宛若蛟龙之姿跃上云霄。
此乃,绝岭。
上官流云心下暗惊道,她抬眼朝那绝岭望去,云雾渺茫间之依稀瞧见那孤峰之上也搭着一间竹舍,因着山风雨露的洗礼,青竹的壁檐也都褪去了颜色,变得有些枯黄。房梁角落上还结着蛛网对着厚厚的灰,想来应是常年没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