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低吟。随手一拨红线。这时出现一幕奇景,吓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
草人在红线上微微颤抖,火苗燃燃,它映在墙上的影子越来越大,越来越扭曲,最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清晰人影。令我惊讶的不是影子大小,令我吃惊的,是影子的形状。
影子的头很大,看上去像是一个笸箩,身体佝偻,如同驼背。身体两侧还隐约出现两条和它身体一样长的胳膊。纵丸来扛。
这样一个影子,之所以让我如此害怕,是因为它不是静止的,而在动。给我一个最直观的感觉。这个影子是活的。
鱼鳃蹲在地上,从包里掏出一沓烧纸,折成三角形,用打火机点燃,他捏着一角,一边烧一边说着什么。那样子就像清明节烧纸,念念叨叨表达哀悼。
他的声音很低,断断续续,随着火光的一亮一灭,场面之阴森我头皮都炸了。
随着鱼鳃吟咒烧纸,墙上黑影发生了剧烈变化,从人形化成一道浓浓的黑烟。向墙头飘去,渐渐越过高墙,渗透到院里去了。
我吓得一把拉住解铃,解铃低声说:“鱼鳃的草人里封着阴魂,现在他把阴魂放出来了。你在这里等着,没事,我要去了。”说着,他探出头看看院里的情况。
鱼鳃整个人陷在黑暗里,脸部被忽闪忽灭的烛光映出,其状十分恐怖。他整个人散发出浓浓的黑暗气质,像是裹了一层巨大的负能量,如同一团噩梦的剪影。我实在是不敢和他呆在一起,声音干涩地说:“解铃,我和你去吧。”
解铃劝我:“其实我才是最危险的,里面很可能是龙潭虎穴,你就在这里等着。”
我知道,去了也是解铃的累赘。
这时,从墙上蔓延过去的黑影,已经进了院子。
实在说不清它是怎样的存在,时而出现在院子的墙上,平面的墙壁就是一张屏幕,黑黑的影子从这边走到那边,然后出了墙体,又消失在夜色里。
它就像一个活人,只有依托墙面,才能看到它的存在。
鱼鳃低声快速吟咒,小草人在红线上不停颤抖,脸上笔绘的五官栩栩如生,十分诡异。
院子里的那些庄户人正在给哑巴下跪,影子进了木棚。木棚里有两个大油桶,里面燃着熊熊的火苗,就在黑影靠近的时候,火苗陡然蹿高,发出快速爆裂的声音,火花四溅。
哑巴非常警觉,马上意识到不对劲,眼睛直直看向虚空。此时的黑影并没有映在墙上,完全融在黑暗里,可哑巴的眼神却正好落在它的位置。这个人果然有些道行,他能感应到阴灵的存在。
他一转身往屋里走。院里其他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四下看看。此时夜风大作,火苗子直扑腾,木棚子天花板盖的是三合板,被风吹得啪嗒啪嗒直响,整个院子像是卷进了恐怖的黑暗漩涡里。
哑巴进了屋,“哐”一下关了门,根本就没管外面的那些人。那些农民不知所措,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我看得提心吊胆,这时忽然发现,解铃不知什么时候没了。
我害怕极了,阴冷的寒夜,我感觉自己像是无依无靠被抛弃了一样。我眯起眼仔细寻找,终于看到了解铃的身影。他趁着夜色,翻过院墙,爬上了房顶。
农村的大瓦房,房顶也是很重要的资源,天好的时候可以晒玉米晒辣椒什么的,房子旁边修着直通房顶的楼梯。这里的瓦房并不是老式的三角形,而是平的,房顶铺着厚厚一层沥青。
解铃趁着夜色,爬到了上面。他弓着腰如猫一般,无声无息在房上穿行,很快来到天窗前。
这时,从哑巴的房间里渗出一股黑烟。这股烟雾很特别,乍看上去像是屋里着了火,烟雾顺着门缝源源不断冒了出来,越来越浓,竟然慢慢汇聚成了几个人形。
随着这股黑烟的出现,房子里传来一阵呜咽声,开始很低沉,隐隐约约的,后来越来越响,听上去像是有人在哭泣,混杂成了一片,听得人毛骨悚然。
黑烟飘散的方向,正是鱼鳃引出阴魂的黑影。
院里的人觉察出了什么,吓得一个个脸色惨白。我在外面都看得汗毛乍竖,更别说他们了。
我下意识感觉到,哑巴要和鱼鳃斗法了。
按说院里的人都给哑巴下跪,算是他的子民了,可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把他们完全置于战场之中。
黑烟愈来愈浓,渐渐飘过来,和鱼鳃引出的阴灵黑影融在一起。
木棚里挂着的那些横七竖八的电线,“啪啪”冒出火花,一声脆响,一个灯泡居然凭空炸碎,顿时黑了一块。紧接着这些灯泡发出一连串脆响,“啪啪”全碎,院子黑暗的地方越来越多。
那些村民们再也坚持不住,吓得嗷嗷怪叫,撒腿往外跑。
我也看不下去,一翻身坐在地上,满头都是冷汗。摸摸胸口那个心跳的,就像要蹦出腔子一样。
鱼鳃聚精会神盯着手里的烧纸,此时纸钱已经烧成了一堆黑灰。他从包里又翻出一沓纸钱,借着蜡烛的火苗引燃,咒语吟得愈来愈快。红线上的小草人浑身颤栗,抖成了一团。
红线本来就细,让这个草人颤的,眼瞅着就要断了。
估计斗法到了关键时刻,连鱼鳃竟然也在苦苦的支撑。
我趴在墙头往里看,房顶上的解铃已经消失,他进去了。
这个哑巴如此恐怖,屋里还真是龙潭虎穴啊,解铃能行吗?我喉头直窜。
“小罗。”鱼鳃突然说话。
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唉”了一声。
鱼鳃没有看我,目光始终在燃烧的纸钱上:“你怕不怕?说实话。”
“害怕。”我颤抖着说。
“解铃是你师父,没教你什么法术?”鱼鳃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