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原来是市铁路子弟小学,校风奇差,初升高的升学率年年都排在后面。学校出了许多混混,附近几条街有名有姓的大流氓几乎都有在五十三中就读的经历,该学校号称专门培养流氓的黄埔军校。
我到了学校门口。今天放假,没什么人。我站在避风的地方缩头缩脑等着,解铃还没有现身。他是一向神出鬼没。
等了会儿,实在太冷,我到旁边的小卖部里买了个茶蛋,坐在板凳上剥着。这时,就看到从学校里走出个男老师,他穿着一身特别古板的黑色棉袄,身材瘦削,刚从大门出来,角落里忽然钻出两个半大孩子,手里拿着大号的玩具水枪,对着老师的脸一顿狂喷。老师猝不及防,满头满脸都是污水,俩孩子撒腿就跑,钻进胡同,没了踪影。
男老师摘下眼镜,用袖子擦擦脸,慢慢走进我所在的小卖部。
女老板认识他,赶忙说:“蔡老师,我刚才都看见了,这帮小子太坏了,是你们班的学生吗?等告诉校长,把他们都开除了。这些孩子太不像话,根本不懂什么是尊师重道。”纵沟肝扛。
这个蔡老师是个很老实的中年男人,让女老板拿来一条干净毛巾,他擦擦脸,憨憨一笑:“算了,小孩恶作剧。再说这种事没个查,这些孩子都是小人精,他们不是自己来的,肯定托了邻居或朋友帮忙,都是生脸,上哪查。我在这当老师,就有这个心理准备。没事,我回去了。”
女老板道:“蔡老师喝了水再走吧。”
蔡老师摆摆手:“今天还有事,有个孩子家长生病了,我得去看看。”
女老板叹道:“真是个好老师啊。”
我缩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蔡老师擦净脸,慢慢走远。我正发愣的时候,旁边窗户被敲响,扭头一看是解铃。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站在外面冲我做手势,示意出去。
我三口两口把茶蛋吃完,打着嗝走出门,看到解铃我就不满了:“你搞什么鬼?”
解铃很严肃:“一会儿和你说。现在我带你去找鬼差鱼鳃。”
我们上了通往市郊的公交车,车子“咣当咣当”往市外走。
我真是一肚子疑问,问解铃到底怎么回事。
解铃说:“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炼魂珠之间是可以相互感应的吗?”
我点头。
“我怀疑我的行踪已经暴露了。我让你拿着珠子出去,就是想诱惑这个人出现。你在前面走,其实我一直在后面跟着观察。”
“找到这个人了吗?”我问。
“你确实被跟踪,但我没找到这个人。此人神出鬼没,一直在盯着你。后来你看到的那个孩子,是我一位世交的儿子。让你把珠子交给他的原因是,我想确定一下,跟踪你的人是在跟珠子,而不是在跟你。”
我听得惊心动魄:“然后呢?”
“那个人果然抛下你,又去跟着孩子,跟着跟着,他可能发现是个陷阱,觉得不对劲,整个人的气息便消失了。”
我擦擦眼:“他是谁?”
“不管他是谁,他手里一定有其他的炼魂珠,要不然不会感应到绿珠的存在。绿珠在我手里,黑珠在鱼鳃的监视下,那么只剩下一枚炼魂珠,就是金珠。这个人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他就是去马来杀害两个无辜修行人,盗取珠子的‘邪神’。”解铃说。
我咽下口水,觉得浑身发冷。“鱼鳃在乡下?”我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实在忍不住道:“绿珠现在在你身上?如果那个人尾随珠子而来,发现了鱼鳃和你的下落怎么办?”
解铃睁开眼看看我:“你想的倒是挺周道。珠子确实在我身上,我就是想让那人来!一是逼他现身,二是我也借机考察一下鱼鳃。虽然我和鱼鳃算是好友,但现在情况微妙,里面很复杂,敌友莫辨。”他顿了顿说:“人心只有逼入绝境才能露出它真实的一面。”
我叹道:“如此一来,你也把自己逼入了绝境。”
解铃笑:“我这个人你还不了解吗,最喜欢兵行险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在情况太复杂,所谓浑水摸鱼,要摸鱼只能把水搅浑。我相信最后的败家一定不是我。”
他不在和我说话,闭着眼睛睡觉,不多时响起轻微的呼噜声。
我叹口气,这种时候还能沉下心睡觉的,也只有解铃了。
☆、第五章鱼鳃
我们来到城乡结合部,这里又脏又乱,中间是个广场转盘。看不到红绿灯,车辆随便插队,横冲直撞。我和解铃在路边等了很长时间,才在车辆稀少的时候,走到街对面。
顺着一条临街的菜市场走进去,正赶上年节,卖水果的卖生肉的卖水产品的,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可这里也太乱,污水横流,垃圾成堆,整条街道散发着浓浓的腐味。
我实在不敢相信。大名鼎鼎神通广大的鬼差,居然会住在这里。
解铃没有解释,领着我七扭八拐进了一栋老式的筒子楼,楼道里摆满了东西,好不容易挤上三楼,楼灯还坏了,摸黑来到中间住户的大门前,解铃敲敲门。
我心里很紧张,都说这个鱼鳃性情古怪,办事不循常理,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已经到这里了。我硬着头皮站在解铃后面。
门开了,这栋楼朝向不好,虽是大白天,屋子里光线却很暗,亮着灯。我看到屋里已经来了七八个人。都是普通老百姓。有男有女,穿着便宜的羽绒服,或坐或站挤了一屋子。
开门的是个中年妇女。轻声问:“你们也是来找大神儿的?”
“是。”解铃笑笑。
中年妇女闪开身,把我们让进去。
我明白了,这个鱼鳃仗着自己有通灵能力,在这里假称大神,祸乱乡间啊。我顿时对这个鬼差印象一落千丈,他杀几个人那倒也罢了,可堂堂鬼差屈尊当神汉,格局也太小了,格调太低。
解铃领我往里走,来到内屋。里面屋子面积不大,也就一张床一张沙发而已。床上盘腿坐了个男人,一眼看出就是个神棍,光着膀子,穿着红红的大裤衩,腰里还围了一圈小棒槌,梳了一根冲天小辫,正在凝神静气给一个病人掐脉。
病人躺在沙发上,手伸出正好搭这名神汉的腿上。他脸色蜡黄,身材瘦削,裹着一件脏不垃圾的黑棉袄,那模样一看就像老年间的病痨鬼。
沙发旁的还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我认识,正是五十三中学被孩子喷水的蔡老师。他旁边是一个女学生,十几岁模样,手里提着大书包,正擦眼泪。
解铃拉住我站在门口,我们没有进去。
神棍把病人的手放下,叹口气摇摇头说:“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