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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同光x杨盈【如果】18(1 / 1)

宁远舟和任如意相互对视,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探究,最后也只是在心底无奈轻叹。

??自从阿盈向他们坦诚的那一刻起,看似坦然了一切而如释重负,但相较以往,阿盈的情绪上却是变得更为克制,这一路上,除了和他们说起那些相对必要的事,其他更多关于自己的,像是被她刻意的隐藏起来,不打算让他们知晓。

??会让她这样的刻意隐瞒,又岂是简单的事…

??既然阿盈有意瞒下来,他们也没必要去揭开那结痂了的过去,即便心疼,但她还是有她需要贯彻的信念,她也为此而坚持努力着的模样,他们是看在眼里的。

??可今日,却是不知因为什么契机,竟让阿盈失控地落泪,甚至带着呜咽地致歉,又是向谁说得对不起?

??宁远舟还是稍微松了口气,这样也好,此刻及时抒发了郁结的情绪,也好过在入了安都才发作。

??任如意把杨盈靠在自己腿上躺着,让她睡得舒服些,手轻轻抚着腿上的小脑袋瓜,看了一眼宁远舟和金媚娘,便一起继续了之前的谈话。

***

??翌日,杨盈躺在榻上休息了一个早上,才缓解酒醒后的头疼。

??响午后,杨盈便已经可以和任如意,状态便恢复如初,恍若昨夜的失态没有发生,宁远舟看了也只能

??钱昭走到宁远舟身边,循着对方的视线,看着远处那里殿下和任姑娘正对练着招式,心中了然,收回视线,便向宁远舟回禀,“那东西已经送到金沙楼那里,需不需要寻人盯着?“

??“让于十三去对接。”

??“于十三怕是还搞不清这是怎么个回事吧?”

??闻言,宁远舟愣了会儿,而后忍不住扶额,“别告诉我只有你看懂?!”

??明明阿盈都用得懂,这些家伙居然没一个会用?!

??眼里的嫌弃不要太明显。

??“体谅一下吧,七八年前的东西,大概都丢得差不多了,当然小元禄除外,你也知道那时候他就只对机关感兴趣,让他暂时放下去吃饭都费劲,要教他其他的,只怕就不吃了。”

??钱昭在提及年岁时刻意使了重音,宁远舟自然听得出来,知道钱昭的疑问,可他也只能轻摇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只是现在怕是隔墙有耳,之后寻个机会再和你们几个一道说。“

??得了宁远舟的应承后,钱昭便也没继续在这话题上打转,转而提及了丹阳王。

??“我们的人追查到近期盯着使团的人马里,其中有一支比较活跃的是丹阳王的党羽派来的。”

??“党羽?不是丹阳王本人的话,那便是他的外戚了。”

??宁远舟不禁冷哼,本人都还没动作,倒是身边的人马先开始不安分。

??钱昭接着回禀道:“是,我按你吩咐安排人把那些人逮住审了,他们很快招了是丹阳王外家舅父那里派的人,打算劫了黄金让殿下去不成安国赎人,估计是瞒着丹阳王,我顺藤摸瓜把这些人的据点也端了。”

??“辛苦了。”

??钱昭继续站在宁远舟身边,见自家首领对自己没了话,沉默不语活像个望夫石一直朝院落里盯着,不出意外这模样以后不会少见。

??钱昭蓦然想起了之前元禄忙的事,“任姑娘可向你提及她要去一趟清风观寻朱衣卫的麻烦?”

??“嗯。“

??宁远舟自然知晓,如意让元禄帮忙伪造书信以引诱朱衣卫到清风观一事,她都没瞒着,做之前也已经知会会了自己。

??”之前让你帮忙留意如意养母在老家的动向,可有消息回传了?”

??钱昭点头,“确定了,六道堂的兄弟去得及时,把人从朱衣卫手上抢了回来,那帮人的传信也拦了下来,没走漏消息到朱衣卫那里。”

??“这就好,清风观那里我会和如意一道去。”

??“她可让你跟着?”

??钱昭分明记得任姑娘有说过会亲自去解决私怨的,不会牵连六道堂的人,这话一出,也就表示在与朱衣卫碰上时,她理应不会同意与六道堂相关的人跟着,比如眼前这人便是。

??“我就不能去一趟褚国糜山买药,然后顺道一起去?

??钱昭挑眉看着开始懂得假公济私的首领,就这样无声地看着,直到把人盯得脸色开始不自在,这才又道:“你还是先想想你家表妹会不会拆穿你的借口吧。”

??听了这话,宁远舟更觉郁闷,自己在意的女子太过独立,更有能力,甚至大多数时候都不需要自己,可还是不妨碍自己担心如意会不会在自己看不见的时候受伤吧,如果盯着她能让自己心安,那就索性盯紧一点。

??而且不只如意,还有阿盈得盯着呢。

??思此,宁远舟转而问道:“解药那里进展得还顺利吗?”

??钱昭回道:“新一批解药已经能解大部分毒性,要完全解,还需要做多几次测试来确认最准确的剂量。”

??宁远舟拍了钱昭肩膀,“明日使团会出发去合县,你抓紧在入境安国以前完成吧。”

??不然自己总有不怎么好的预感,虽然有定期的解药,但还是争取尽早把这潜在危机先解决,一劳永逸为好。

??然而,宁远舟没料到自己还真是百密一疏,这该死的预感竟然不出两天便应验了。

??当宁远舟和任如意自清风观归来,还没到合县驿馆大门,便见于十三神色不定朝他们缓缓走来,附耳给他们说了些话,当下眼神骇然闪烁,脚步却依旧平稳地跟于十三一道进去驿馆。

??直至大门掩上,宁远舟和任如意神色瞬变,随之加急了步伐与于十三一起朝正屋寝室奔去。

??***

??钱昭再次探了脉象,确定殿下已经缓过来后,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察觉身后多出来的气息,回头一看,便见自家宁头儿,心底既是轻松了,也有更多负愧。

??钱昭把殿下身上的银针取下收好,便朝宁远舟面前重重跪下,“属下办事不力。”

??宁远舟没有让此时满脸愧疚的钱昭先起身,只是接着问:“殿下情况如何?”

??“我给殿下用了最新的解药,殿下体内的毒性大部分是解了,但如此前说的,这解药还没有真正完善,剂量上仍有些许偏差,是以还有余下的毒性,虽然无大碍,但仍需等解药药性完全在殿下体内起效,方可瓦解,我已用了银针刺激殿下身体更快吸收药力,只要毒性完全解了,殿下应该就会醒过来。”

??钱昭的话让寝室里的众人大大松了口气,可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多的疑问,尤其是除了宁远舟和钱昭以外的人们,当下于十三便是第一个脱口而出。

??“这些天驿馆这里我们都看守地好好的,一只苍蝇都没靠近,殿下怎么就忽然…不对…老钱,照你刚才说的,你这解药早就在掏弄了,这说明殿下很早以前就被下了毒?!”

??事已至此,宁远舟也不觉得有继续瞒着的必要,“使团出发以前,殿下作为质子服下了”一旬牵机“,而这一路上每到一个据点,才能拿到定期的解药。”

??宁远舟让钱昭先起身,接着问:“钱昭,按理我们拿到的解药是够了,殿下这毒怎么就忽然发作了?”

??“不同的药物在不同的体质的效用也会有所不同,毒药也是如此,我猜测这一旬牵机在殿下体内发作的时间似乎比原该地更频密,若以殿下手里和这段时间定期拿到的解药数量估算,殿下发作的时间应是六日与七日之前,昨日殿下便曾问及解药研制的进度,那时候我就该注意到殿下的不对劲,是我疏忽了。”

??宁远舟拍了钱昭肩膀,安慰道:“你我既早知殿下心思沉,若她想瞒,就算不是滴水不漏,但蒙骗大家一段时间,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此事只怕殿下早已心里有数。

??说罢,宁远舟脸色更深了一个色,明眼人都看出气得不轻。

??一直噤声的杜长史这时忽然道:“殿下昏倒一事怕是漏了风声,安国镇守合县的吴将军此前来盘问过,咱们发生了什么事,殿下因何一到合县一直不露面,被我找了个理由支应了过去,不过应该瞒不了多久,那位吴将军会特意过来确定,好似因为安国那里派过来了引进使,明日就到。“

??“看来明日还得还得麻烦杜长史你继续出面应付过去才行。”

??杜长史朝宁远舟拱手,“杜某知晓的,只希望殿下早日醒过来吧。”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使团一行隔一天没能如愿等到礼王殿下醒来,却是等来了安国的官,猝不及防地杀到了驿馆,这杀到驿馆的这位,其等级已然不是杜长史出面就能应付敷衍过去了。

??透过隐秘的窗棂,于十三指着正和杜长史交涉的那位,压声道:“说话的那个就是鸿胪寺少卿,旁边那个背着咱们的是引进使,这个引进使地位比少卿高出不少,少卿言语之中处处奉他为尊,等级和殿下相若,估计是安国某个皇族子弟。”

??那位引进使背向他们的视线,宁远舟和任如意没能看见其模样,可宁远舟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持剑的引进使,背影看着有点眼熟,却有想不起在何时见过,但无容置疑,安国此番来者不善,怕是没见着殿下一面,便不会善罢甘休。

??会客厅里,杜长史和安国的鸿胪寺少卿依旧僵持不下,随着对方愈发不善冒犯的言语,杜长史都已经被气得快喘不过气来。

??于十三建议,“不如就让他见一回殿下,反正我们在身边,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宁远舟觉得不妥,“不可,如果他带着名医过来,殿下是男是女,一号脉便知。”

??任如意却觉得此法可行,“找个法子,让他们不接近殿下就行。”

??她立即看向宁远舟,“你先进去拖住他们。”转头便朝于十三说道:“跟我走。”

??宁远舟见如意既然有了盘算,转身便带人往外头去,先去会一会这所谓的引接使。

??而此时,鸿胪寺少卿已然耐性全无,放话便要硬闯,“今日吾等就要见礼王殿下!”

??杜大人见状立即大喝,“你放肆!”

??钱昭等人更是顷刻拔剑护卫在前,安国随从也纷纷拔剑,剑拔弩张之势高涨不下,眼看就要一触即发。

??“这么大阵仗呢。”

??剑拔弩张的局面被忽然里边传来的声音打断,这声音无疑让杜长史与六道堂等人按捺住了激进的情绪,高举的剑也随之收势归鞘,回过头便见宁远舟已越过他们,屹立于他们之前。

??暗藏凌厉的眼神往前方一掠而过,最后定格于那始终背向己方之人,宁远舟神情似笑非笑,讥道,“带这么多人来,吓唬人呢。”

??心底暗道这引进使果然不然不是一般的熟悉,他虽未至于过目不忘,但也已经确定自己必定曾经不知何处见过此人!

??没等那答案在宁远舟脑海里呼之欲出,安国引进使转过身来的那一刹那,便已然解答了宁远舟的疑惑。

??“怎么?你怕了?”

??这欠揍的声音…居然是这混帐小子!

??宁远舟心底直接气笑了,想到当初被坑了一回的,如今还是同样的,出现得出其不意。

??“你就是六道堂的宁大人了吧。”

??宁远舟心底翻了个白眼,“正是在下。”

??丫的,这小子明知故问,他倒要看看究竟玩什么把戏。

??“我听朱衣卫回报说,你不过是来充数的?”

??“是吗?”

??李同光眼角余光缓缓上下打量宁远舟,“可看样子,使团里真正做主的人是你吧,你应该很清楚,本使与礼王殿下地位相若,礼王若是刻意避而不见…”

??随着话语,李同光微扬的嘴角噙着挑衅的意味,“…便是对我大安无礼。”

??宁远舟嗤笑一声,回道,“是又如何?”

??李同光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之意,直道:“要么你带本使进去,要么本使自己进去。”

??宁远舟没想到与上次见面时先兵后礼不同,此番着李同光看似打算先礼后兵的态度上,却是更加乖张不驯。

??他眸色暗沉了下来,暗哑的声音里也开始有了杀意,“你敢?”

??铿锵一声,双方刀刃再次相对!

??偏偏这长庆侯恍若视若无睹,扬起的笑意已然邪气十足,仿佛觉得此刻发生的波澜正合他心意,甚至也不介意把事情闹得更大。

??如若没有在合县的那次会面,没有那次匪夷所思的对话和那自己还没答应的交易,此刻,莫须此子回答自己,宁远舟也可以确定,这小子还真敢当面就直接闯进去。

??李同光如此莫测的性子,还有他背后究竟谋算些什么,在还没搞清楚这一切以前,即便阿盈说过此人会是将来重要的盟友,宁远舟都不会让这不可控的人成为他们的同路人。

??“礼王大人身体抱恙,让二位久等,实在抱歉。”

??于十三掐准了时机出来打圆场,点头示意一切就绪后,宁远舟目光再次瞥向李同光,便道:“既然引进使大人这么想探望殿下,那宁某领路便是,不过呢…还请引进使大人务必屏息静气,否则打扰了殿下休息加重了病情,我想贵国国主也会不开心的吧。”

??“好。”

??“请。”

??宁远舟带着安国三人去往礼王寝室,一进门,便见那把他们视线阻隔的屏风,轻纱制成的屏风之后,床榻确实躺着个人,还有一名朱衣女子立于榻边,然而却是影影绰绰,终究无法全然探清真实全貌。

??“殿下还在昏睡中,尔等若想拜见,在此行礼便是。”

??女子嗓音清丽悠悠传了出来,与平日的清冷不同,带着一丝属于居于上位者的清高傲慢。

??宁远舟闻言,心底了然,虽说虚张声势,但对使团如今处境而言,以此法应对,或许正好,随即他便顺应着女子,也就是如意的话,屹立在屏风的之前,对安国众人下达了逐客令。

??“诸位既然拜见殿下已毕,就请诸位退下吧。”

??而安国众人自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尤其那长庆侯对此更是充耳不闻。

??“那眉眼与梧帝相似,是否昏迷属下无法确定…”

??随着身边随从附耳轻声禀报,长庆侯眸中的漠然便带上一丝轻蔑之意,毫不掩饰地对梧国此等避而不见的伎俩表示了鄙夷,身边的借机见缝插针,直道:“殿下抱恙,我等怎能就此离去,在下也颇善岐黄之术,斗胆为殿下请脉。”

??“放肆,殿下贵体岂容尔曹所辱!”

??鸿胪寺少卿说完便欲跨步上前,岂料便被一声喝止,下意识止住了步伐,再次被贸然打断,已让他心生恼怒,不过就是他大安的手下败将,竟还这般故作姿态?!

??今日在与这帮梧人交涉已是数次碰壁,这一次还是个女人,鸿胪寺少卿语气中已了一丝气急败坏,直问道:“你是何人?!”

??然而,当那女子真的走了出来,目光居高临下的眉眼带着了震慑,落在那无礼的鸿胪寺少卿身上,更是带上了一丝轻蔑,华贵的姿态明明昭昭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大梧湖阳郡主,奉诏以女史之职陪送礼王弟入安。”

??宁远舟朝如今为湖阳郡主的任如意微微颔首,便面带肃然地转向他人,“尔等还不参见郡主?”

??乍听湖阳郡主其人,在场知晓内情和不明所以的人们面上不免带有惊讶,但恍惚片刻便也回过神来循着礼节,向湖阳郡主拱手敬礼。

??除了李同光。

??方才当如意一出现,宁远舟便发现这长庆侯原本冷静的眼神骤然变色,其视线更是跟着如意为了遮掩身后屏风移动身子的动作而一起移摆,满是激动和欣悦之意,可下一瞬却又不知为何起了隐忍之意,像是为了按捺激动而闭上眼。

??可当长庆侯再睁开眼时,那目光之灼热更甚,直接越过了他,直盯着他身后之人。

??“湖阳郡主和我一位故人长得神似,不知湖阳郡主可曾听闻过…”

??“听闻过什么?”

??宁远舟狠狠蹙起眉头,心底的警惕也在长庆侯和如意对话间下一秒提到了极致。

??“任辛,我的师傅,亦是我此前最敬爱之人。”

??那眼神分明是男人看向女人时的眼神!

??***

??长庆侯在驿馆扔下一片哗然,言语之间有意地提及把湖阳郡主与任辛的样貌神似之说,却没继续激进地对其身份表示质疑,只留下一道未来宴请使团的邀约,便就挥挥衣袖带人走了。

??“他是鹫儿,我过去的徒弟。”

??任如意的一句话,解释了一切,可却也让六道堂众人更为戒备起来,作为一个能于战场生擒敌军国主,也作为任如意的徒弟之人,两者兼并的话,便说明此人更不容他们小觑,此后布防规划还得把此人作为首要警惕目标之一。

??但不等他们这因为此人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下来,到了子夜,驿馆猝不及防迎来了一场的夜袭。

??驿馆三方角落处猛然被落下火星,烧了起来,马匹也受到惊扰慌乱嘶叫,使团里本就为数不多的人员也不得不分散走动起来,不停往返驿馆唯一的水井取水灭火。

??宁远舟和如意首先确认杨盈所在居所没有受到影响之后,便留人守在门口前去事故所在地点探查实况。

??这场来得蹊跷的纵火,这让他们打算亲自去现场一看,这一来一回不会久,可他们却没料到,引发这场骚乱之人所等的,就是这个连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暂时让这处脱离这两人眼皮子底下的短暂间隙。

??一个本以为会等不到的时机。

??一抹暗影悄然地进入了杨盈的寝室,这一身夜行衣之人知道自己时间不多,甚至是极为短暂,可他就是无法克制自己的冲动,做出这极其冒险的决定。

??他告诉自己,就一次冒险,能这样亲眼看着她一面的冒险。

??就如今日在这地方,他原以为可以忍耐不去注视屏风之后的那张朦胧的面容,就这样完成这一次安国对梧国使团的探访,他本就想好了,只是作为长庆侯出现,他本以为他可以的,然而偏偏到了师傅出现的那一刻,心中压抑的渴望还是按捺不住,顷刻推翻了自己原有的决定。

??在他人眼里,自己看向师傅的眼神不够冷静,也带有偏执,然而即便是逾越了,自己此举有迹可循,宁远舟他们只会怀疑自己的异常是源自于师傅。

??这样就行了,这就是机会不是吗?

??一个让人难以察觉的机会。

??他们不会知道的,不会有人知道的,唯有他自己知晓,当下自己眼里装载着的究竟是谁。

??可就这样一次的自我纵容,他便不满足了,映入眼帘的面容还是过于朦胧,他还看不清。

??他还想看得更清楚。

??他告诉自己,再一次冒险就好,能这样亲眼看着她一面的冒险。

??还好,他运气尚可。

??宁远舟和师傅被暂时引开了,留下看守的还不足以发现他的踪迹,因此,他得以轻轻地在床榻边蹲下,可以这般近的,在她昏睡的脸上凝视,缓缓辗转。

??微弱烛火摇曳间,静谧被脱口而出的嘀咕随散开来。

??“…你这样子还真的有够差劲的,就为了一个没用的男人。”

??他没想到自己再见到她之时,千言万语,最后说的,竟是这么一句对她的埋怨。

??更让他没料到的,那原该昏睡的人仿佛感受他轻语中的怨念一般,因而受到惊扰,眼皮竟有一阵细微的颤动。

??刹那间,他脑里一片空白,一时间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不敢动弹,就这样屏着呼吸看着那双眼睛缓缓的睁开。

??没有焦距的双眼里,似是什么都看不清,自然也看不见他,对方还没真正清醒的认知这才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是你啊…”

??岂料,微弱的喃喃自语悠悠传来,在他耳边形成一阵轰隆,他眼里瞬间不可置信,可他的理智让他在下一刻便压回了那份可笑的幻想。

??“我很累…别烦我…”

??熟悉的语调再一次让他不禁仲征,他闭上了眼,不再去看,双手拳头皆必须狠狠地握紧,指尖掐在手心的一丝丝疼,压着那股猝不及防的冲动,不让自己伸手去把人拥入自己怀中。

??这人怕是梦魇了吧,但是都这样子了还能不忘抱怨,应该无大碍了吧。

??也不知梦中那被她碎念之人,又会是谁呢?

??无论如何,都不会是自己…

??心又隐隐泛起了丝丝的疼,虽说自己这般只算是自作孽,但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碰在那稚嫩的眉眼,对她轻声道,“没人烦你。”

??只怕此生,自己也只有这一刻能这般看着她了吧。

??可这一眼,足矣。

??他的一生注定荆棘波澜,而他已经不想她的余生,因为局势再随他囚于安国朝堂。

??此番侥幸重来,他早已决定要她而后余生能唯心而为,为此,他便也不可能去叨扰且掺和在她的人生里。

??是以,无论是谁,都好,唯愿今生她能自主选择她心中的良缘,她该是如此自由地遂这心中的愿活着。

??此后,他会把她的遗憾都还给她。

突如其来的纵火夜袭,火势却出乎意料地快速扑灭。

??从发现着火到直至扑灭,时间不长,但因于子夜发生,虽动静不大,却也足以惹人关注,这不就不到一会儿,合县守将便领了人来了驿馆,进行所谓的关切与问候。

??然而除了那一片被烧焦的地方,两方皆是什么东西都追朔不到。

??把合县守将给打发走后,小分队聚在一起把事情捋了一遍,想不透这纵火之人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就好像有人随意地丢下火引,却什么也没打算做,就拍拍屁股离去,到此一游,不过是给予他们这一支敌国使团一记警告。

??但这样蜻蜓点水般的挑衅,又是有什么意义?

??倘若这是己方所为,此前最有可能的丹阳王党羽已然提前伏诛,但若是安国那方所为,感觉也不对。

??使团奉命送来黄金赎回国主,想这般明目张胆地对他们发难,也该是等到黄金到手了才会动作,到达安都以前就想动手,那么黄金就有可能让暗处的其他人坐享渔翁之利,这并不会是安国那方想要的局面。

??“那么还会是谁啊?谁这么闲啊,这点火就像是闹着玩似的。”

??元禄歪了歪头,不解喃喃问道,要对他们使团造成威胁的话,至少也得是一颗雷火弹的等级吧。

??宁远舟沉吟一会儿,便道:“不,还有一人。”

??心想,闹着玩?这不就有一个吗?

??打从初次见面,和自己对上之时,这人不就是像闹着玩似的么?

??此人种种行径从一开始就透着莫名所以,似善,亦非善,今日更是以敌方之态出现在他们眼前。

??思及李同光此前看向如意之时,那藏着暗慕的眼神,宁远舟目光转向了任如意,目光伴着一丝幽暗,唤道:“如意…”

??他正想继续说些什么,便被任如意制止,“宁远舟,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顷刻的沉默不语,互相凝视的两人表情亦是逐渐凝重。

??风雨欲来的气氛正悄悄酝酿着的时候,于十三及时捂住了孙郎的嘴,钱昭拖着孙郎的脖子,开始自觉地往外走,作为最后一个踏出房门的人,元禄更是轻手轻脚,贴心地给两人关上门,然后飞速地与其余三人会合,一起凑在离远一点的柱子后面,齐齐盯着那紧闭的门。

??“这老宁果然是老来开花,还是不懂女人心,惹得美人这样生气,早让他跟我学学…”

??于十三抬手靠在钱昭肩上,一下就被钱昭躲开,反讽道:“你倒说说看你那一招在任姑娘身上见效了?”

??还没等于十三反驳,元禄已经忧心忡忡地开口,“宁头儿和如意姐自从那安国那些人离开驿馆后,好像有小吵了一架,现在该不会继续吵了吧?”

??孙朗表示不解,“宁头儿和如意姑娘吵架了??有这事吗?”

??闻言,其余三人不约而同望向孙朗,无语凝噎,一会儿便又齐齐把视线转向那紧闭的门继续留意最新状况。

??这一看,便见那紧闭的房门从里面打开,先走出来的是那一身红衫的清冷女子,而随后出现在门边的男子却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女子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于廊道的尽头后,那视线顷刻转向他们那不算隐蔽的藏身之处。

??那视线冷冷地落在他们身上,他们也自觉地走出来,于十三率先开口说道。

??“要不要兄弟们陪你喝一杯,解解愁呀?”

??***

??最后,宁远舟没让他们去拿酒,只让泡了壶茶,嗑起了瓜子。

??于十三尝了茶,咂嘴后道,“所以你怀疑这火是那安国长庆侯放的,但因之前和美人那边刚因为这徒弟别有用心,相互闹了别扭,刚才话一出就偏了,又把人恼了?”

??钱昭搁下茶杯,看了宁远舟,接着话道,“你的直觉虽说不常出错,可于理据而言,此人的确没有纵火的理由,你这怕是还和任姑娘说了其他话吧。”

??宁远舟沉吟片刻,“我和如意提出,等使团进了安国,想让暂时先脱离使团…”

??“宁头儿,你这是不信任如意姐,难怪如意姐这么生气。”

??说罢,元禄咬开了瓜壳,把里头的葵花籽嗑进嘴里,这哪店铺买的,挺香的,回头问问十三哥。

??“连小元禄都懂,你不会不懂,你这不过是关心则乱,亦或是此人让你感到危险?”

??于十三决定回头再找好点的茶叶,这茶要得临时,味没这么好,暂时凑合吧,瞧了一眼孙朗,也就这糙货喝得欢,嗑了大半瓜子,接着他的话开口就一句,“怎么危险了?”

??宁远舟看着眼前的兄弟,无奈之际,原先愁云惨雾般的心情却也稍微明朗了些,“危险还未至于,不过这人我目前还看不透。”

??李同光此人无论置于使团,抑亦或置于他与如意的关系之间,都是不可控的因素,即便阿盈曾说此人可结交,但他还需再看看。

??在看清之前,他下意识地想把如意放在身后,却是忘了如意她从不是这样居于他人身后之人。

??即便是下意识,他仍是看轻了她,不怪她恼,所以如今也只能算作自食苦果吧。

??深夜幽静,驿馆庭院内,几个男子就这样一起陪着一个男子喝着闷茶,蓦然间,隐隐约约飘来一阵声响,漾着缕缕的幽幽咽咽。

??细听,是箫声。

??于十三对此等风花雪月之事最为明锐,最快起身去晃了一圈回来,见到宁远舟等人便不禁感叹,“扰人清梦者,不过盼良宵啊…”

??钱昭白了一眼,也不看什么时候,直接在于十三后腿一踢,“说正经的。”

??于十三哎呦一声,“后巷那里有个书生瘫坐在地,脚边有酒瓶,估计是被那一个小娘子伤了心,郁郁寡欢,好好一首良宵引都变得这么?凄凄惨惨戚戚啊。”

??那箫声一曲终结,断了片刻,又再次奏响,入了驿馆中人们的耳,扰了无眠之人,见宁远舟神情又似被挑起了惆怅,于十三嬉皮笑脸提了个建议:“要是戳中你的心酸,要不我去把人赶一赶?”

??还没等宁远舟说什么,此时一名本该在杨盈那里守着的侍卫从远处匆匆赶来,对他们急道:“殿下醒了。”

??步伐蓦然走动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分明,那轻悠箫声声能传入驿馆内,而急促的脚步声也隐隐传到驿馆之外。

??后巷那头,那随着酒意吹奏之人,骤然止住吹奏的动作,随着不甚清晰的只言片语传入耳中,确定了其中夹杂了他想知道的消息,便幽幽深吸一口气,原本浑浊的目光顷刻变作清明。

??那人挺直站起身来,拍拍衣衫上的尘埃,伸手把长时间低头拉扯变得有点不太贴合脸皮边缘,落下悬着的心,遏止下心中所念,悄然地离去。

***

??听到李同光在自己昏睡期间已经来过驿馆,还是一如既往把使团的气氛弄僵了。

??没机会见着那般情景,看见曾经的他,思及自己此前的心境,杨盈亦不知是遗憾,或是庆幸。

??但自己这躺了数宿,倒是意外把那情绪安定了下来。

??她想,如果在看见他的时候,自己应该好好应对吧…

??至少不会像当初那般,不过被拂了手中的枣子,轻易地被他激怒而乱了分寸。

??杨盈不再去想,微微垂眸继续乖巧地喝药,听着元禄和于大哥绘声绘色地给他讲着,心底嘀咕,真不愧是你,挑拨惹事的本事一流。

??虽然心底吐槽,杨盈嘴上却不敢去评价,她自己都自顾不暇,从她醒来,那关切的眼神,一左一右,就一直盯着自己呢,他们都还没说话,自己那还敢开口啊。

??可药汤终归有喝完的时候,这不手中的碗里一见底,就被如意姐接过去,然后远舟哥哥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既然殿下喝了药,也休息好了,那我们来谈谈。”

??那一声谈谈,杨盈不意外地听出冷意。

??杨盈心底作了一次无用的挣扎,还是得面对现实,抬起头一看,呜呜,远舟哥哥的眼神有够恐怖的,下意识不自觉想要想如意姐求救,这一看,见如意姐眼睛里也没有了平日对自己的温和,一样冰冰冷冷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早看出来她的两个大人冷战归冷战,但教育自己这方面还是一心的。

??任如意向其他人示意,其他人很有眼色离开房间。

??门一关上,宁远舟冷冷问道:“说说看,是什么让你认为为何当你发现一旬牵机的药性在你身上,并非一旬发作,而是在更短的时间内便会发作,没有立即告知我们??要不是你钱大哥来得及制作出真正的解药,你性命早就不保了!”

??任如意起身走到宁远舟身旁,拍了拍他有点僵硬的肩膀,转头也对着杨盈道,“打从你告知我们你的身份,我们便知你有自己的主意,只要可行,我们都不会加以干涉,但这不是你贸然赌命的理由。”

??宁远舟深呼口气,轻抚了肩头上如意的手,原本种种打算训斥出口之言终究转成了失望,化作一句叹息。?

??“我们就这般不值得让你信任吗?”

??杨盈瞳孔一缩,心中一紧,自己是想着不造成她人负累,而这样隐瞒独自背负,在形成自己无法担负的后果之时,却是实实在在地让爱佑她的人们在毫无准备之下感到担忧和后怕。

??某程度而言,自己所为是辜负了他们的信任,自己无从否认。

??“对不起,是我托大了。”

??杨盈诚恳地对宁远舟和任如意致歉,也向他们保证此后都不会贸然冒险,这才让两人缓下冰冷的神色,话语间渐渐转向了那个目前需要专注应对之人。

??“阿盈,你曾说过李同光可为盟友,那你先和我们说说,你所认识的李同光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该说的是哪个时候的李同光啊?

??不长不短的一十二载,经历之多,也变化极大,猛然被这般问道,杨盈差点就要把那已经权倾朝野的庆国公说了出来,定了定神,这才转道:“李同光此人有点任性,喜欢耍性子,还有点睚眦必报。”

??这…是形容一个可以作为盟友少年将军吗?

??宁远舟和任如意相互对视一眼,接着便又听见杨盈继续说道。

??“但于大事上,他是以百姓作为考量这点,便是我们可以作为盟友的主要原因,但是之后再与李同光会面,大家可能需要有心理准备,李同光这人,比较闹?”

??虽然杨盈对着李同光评价好坏参半,但她说话的神情却莫名带着一丝纵容的意味儿。

??这样的神态引起了任如意一丝疑惑,转而想到了什么,眼神便有了点玩味儿。

??看来阿盈与鹫儿似是不止盟友之间的联系?

??她心底有了些估量,但也不打算此刻说破,随即轻轻瞥了宁远舟一记冷眼,也就这爱醋的男人还没看出来这点端倪。

***

??杨盈被宁远舟勒令在驿馆修养,一切应对都由宁远舟和杜长史去处理,直到一封拜帖送至驿馆。

??一场于演武场宴请的鸿门宴,怎么看都不安好心。

??果然,当日宴会上,李同光对着他们几乎字字句句皆是冷嘲热讽,一晃间惹火了所有使团的人,几乎与杨盈所认知的过去没有差别。

??但是杨盈感觉这不对。

??眼前的李同光在面对此时扮作湖阳郡主的如意姐时,那眼神太冷静了,冷静得不是她认知中的李同光。

??她深知如意姐于他而言,有多重要,他的痴狂与执念,她见过,也记着。

??当李同光让人把被俘的梧军给带出来时,杨盈心脏顷刻疯狂地跳动起来。

??那里头除了将军,还有其余天道道众,七名,其中便有着一个让钱昭激动不已之人。

??“柴明!”

??“哥!”

??钱昭正欲上前,却猛然被安国士兵齐列长矛直指相对挡了去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弟弟,还有其他兄弟被压制,纷纷跪倒在地,劈啪一地响,安兵手中长鞭飞舞,狠狠甩在的背上。

??“怎么,你们梧国人都不知礼数?!当初把这些人给俘虏,本侯可费了不少力气,怎么可能就让你们轻易地带走呢?但我可以做主让伤势最重的几个给你们送回去,此时临近寒冬,要是一个不小心死在这里,还给你们莫名添上一个亏待的罪名,那本候可就亏了,至于其余的人嘛,就看以后贵国的诚意了。”

??杨盈怔怔地看着那主桌上若无其事般,喝着酒冷笑的李同光,手段依旧狠厉,傲慢且无礼,不对劲的预感更甚。

??可能吗?

??看着那一张张被激怒的面容,还有李同光那双眼眸对上自己时,宛若陌生人的眼神,杨盈依旧冷着脸,手心已深深被自己掐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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