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回去的路上,宁远想着,十来年后这样一个人还活跃在银幕上,毫无顾忌的说话还被夸心直口快,而且似乎有往‘德高望重’发展的趋势,他就不由自主想起老郭那句话:
“四个相声演员,你把那仨熬死,你就是艺术家。”
好像上了年纪,不论成就和品行,只要没糊没崩,在圈子里到了岁数就成了家。
但宁远觉得,某些人即使被捧到那个份儿上,可他们没有才没有德的事实改变不了。
不是所有的虫子都能变成蝴蝶,因为有的可能是……?
不仅如此,宁远一直不觉得‘心直口快’这是什么褒义词。
随着生活节奏变快、压力增加,不少人越来越浮躁,说话做事很容易就伤害到别人,那个时候,轻飘飘来一句:“不好意思啊,我这人就是这样,一直学不会圆融,更不会说谎。”
你要再生气,那就是你这人太爱计较了。
可对方似乎搞错了一个概念,诚实不说谎只是对自己——自己不欺瞒自己的行为,而不是‘诚实的’说别人,更不应该伤害别人,尤其是别人不是犯罪、犯错的情况下。
只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舌之快,就毫无顾忌。这种人,要么是蠢,要么就是坏,宁远一向敬而远之。
到中年后,宁远才发现,‘谨言慎行’非常好用,十有八九的欲言又止,在日后想来都是庆幸,而绝大多数的敞开心扉,事后都在追悔。
虽然回来几年了,脑袋上罩着年轻人的标签,宁远行事比前世可以稍微放开一些,但这种人生经验,他依然觉得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过时。
摇了摇头,宁远不再想这件事,专心致志的开车。
进入千禧年之后,京城的车,一年比一年多了。
前两年都是那种方方正正的车型,而现在,一些流畅的线条也开始出现了,比以前好看多了。
回去后,宁远继续带着宁大强他们逛吃逛吃,而今天的事,宁远只说了一句不太合适,就没再提了。
第二天早上,宁远一大早就去了韩平的办公室。
“坐吧,喝点什么?”
宁远笑道:“毛尖还有没有?要有的话就来一点吧。”
能送到韩平这里的毛尖,只能是宁远拿来的,每年清明前后,明前茶上市,宁远都会让宁大强买一些好的,然后分别送给一些长辈朋友。
虽然这种毛尖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挺贵的,但对于宁远要送的这些人,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宁远只是表示一个心意。
听到宁远的话,韩平脸一板:“没了,早就没了!”
“没了?”宁远一怔,似笑非笑的看着韩平:“这才几个月,你是喝茶啊还是拿茶泡澡用了?”
“就是没了!”韩平瞪眼道,随后笑了起来:
“不过有不错的安吉白茶,你要不要尝尝?”
“行吧。”
说着,宁远又补充了一句:“回头我再给你弄点。”
韩平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然后让秘书去泡茶了。
过一会儿,秘书端茶过来,宁远接过后往白瓷杯里一瞧,诧异道:
“绿茶?”
以前宁远也听过安吉白茶,但他一直钟情于老家的毛尖,别的茶不怎么喝。
“叫白茶难道就是白茶了?”
韩平好笑道:“尝尝吧,就是想着你也喜欢喝绿茶,就跟你说这种。”
宁远看了看,感觉比毛尖的叶子稍大,不过手工炒制的,叶面泡发后就有不同程度的破损,跟毛尖的雪芽和小芽比,没有那么好看,但口感也不错。
当然,宁远喝惯了毛尖,其实不喜欢单芽头的毛尖,那种只是好看,但味道也跟这个白茶一样,偏淡一些。
老家的那些茶客,更喜欢喝带叶子的,一芽一叶才是上品。
如果真是当口粮茶,其实中芽和次芽才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说说吧,你那新戏是怎么回事?”韩平坐到宁远旁边的沙发上,好奇道:
“你是真有,还是故意说出来气她的?”
宁远轻啜了两口后,把茶杯放在茶几上,笑道:“两者都有吧,她当时那些话真把我惹毛了。”
“是什么样一部戏?”韩平问道。
“金粉世家。”宁远说道。
韩平一愣:“张恨水先生写的?”
宁远点了点头。
“这个可是拍了好几部作品了,不说四十年代的周曼华那部,香江也在四十年代末,和六十年代拍了他的电影,知名度可不低啊,拍好了可以收获很多,但只要稍有差池,恐怕就会被口水淹没。”
这个宁远当然明白,这部小说还不是直接出版的,而是从27年开始在《世界日报》上连载,一直到32年才写完,历时了五年多的时间,积累了无数读者。
当时的《世界日报》总编辑张友鸾就评价过,这部小说如果不是章回体,而是用的现代语法,它就是《家》;如果不是小说,而是写成戏剧,它就是《雷雨》。
张恨水自己也说过,这部小说在创作的时候,很大程度受到他一直喜欢的《红楼梦》的影响,而且立意也相似,都是借助爱情和大家族的衰落,抨击当时的腐朽。
在完结八年后,当时如日中天的国华影业公司就把这部小说改编成电影,并交给刚刚崭露头角的周曼华来饰演冷清秋。
在41年上映后,周曼华一炮而红,跟那位鼎鼎大名的周旋一起,成为国华影业的两根台柱子。
除了这一部外,香江那边在48年和61年也各拍了一部,而且这两部时隔十三年的两部电影,饰演冷清秋的都是白燕。
一方面是她当红,再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的优秀和敬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