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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韦思(三)(1 / 2)

乔开的是等比例模式,所以智能机投出来的屏幕占据了大半客厅。

音画出现的时候,他们就像是被拉进了当年的场景中一样,以拍摄者的视角,看着数十年前某个午后的一幕。

乔愣了一下,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和感慨。

他昨晚观看用的是小屏幕,注意力都在数人头上,没觉得怎么样。这会儿开了最还原的模式,一下子有种回到小时候的错觉,心里泛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影像里的庄园建筑就落在客厅另一端,像真的一样。

虽说入镜的只有第一层以及二层窗户的下沿,但依然可以感受到,完整的庄园应该精致又气派。

楼前是搭好的花架,架在葱郁的草地上,有高大繁盛的果树遮阴。

树荫下是一张张高脚桌,搁着丰盛的下午茶点。桌椅摆放得错落有致,大体围成了圈,一群穿着讲究的人一边享用下午茶,一边聊笑,男女都有,气氛乍一看还不错,因为能听见几声颇为爽朗的笑。

镜头近处,也就是燕绥之他们坐着沙发旁边,有一片修剪别致的树篱,还有秋千椅。可以看得出,拍摄的人就倚靠在秋千上。

“这是——”乔伸手想介绍一下地点,却卡了一下壳。

“曼森家的老庄园。”有人接了他的话。

“啊……对,曼森家的老庄园。”乔下意识转头,才反应过来接话的人是燕绥之。

“院长你认识?”乔有些惊讶。

关于曼森家族的各类报道时不时会在配图里放上他们家的几处豪宅,这座老庄园是个例外,几乎没在任何报道里出现过。就因为这座庄园会时不时搞一场聚会,所以曼森家看得很严。

除非是曼森家主动邀请过的客人,否则还真没什么人认识这里。

“你去过?”乔问。

燕绥之摇头:“恰好知道。”

他杯子里的牛奶还剩一半,却没再喝,而是两手松松地握着杯子,搁在膝盖上。他上半身靠着椅背,看上去优雅而放松,目光落在稍远处,扫过树荫下的客人们,脸上的神情很淡。

乔没有在法学院挣扎求生过,不如顾晏、柯谨、劳拉他们那么了解燕绥之的脾性。但他依然能感觉到,燕绥之的心情不至于很差,但也没那么好。

至少不如刚起床那阵子。

镜头稳定之后,客厅里响起了一个女声:“厄玛公历1227年5月22日,地点依然是曼森庄园,我又被亲爸骗来参加这个见鬼的无聊聚会,装了两个半小时的假淑女,新买的高跟鞋不如试穿的时候合脚,两只脚跟都在流血,痛得要死我还得保持微笑。很怀疑刚才那半个小时里,我笑得可能像要吃人……”

乔干笑两声,趁着女声说话的间隙,解释道:“尤妮斯女士年轻时候酷爱拍这种动态日记,因为她坚持认为自己170岁以后会想要重温过去的点点滴滴,谁没个冒傻气的时候呢。你们忍一忍。”

尤妮斯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如今这样干脆利落。二十多年前,她刚参与家族事务没几年,语气还有股从学校带出来的活泼,有些抱怨的语句尾音还有点娇。

“趁着刚才中场休息,我逃出来了,我在——”镜头往回转了一下,能看到大片的花园和两根近处的秋千绳,“我在秋千这里躲一会儿懒,希望花园里滚来滚去的小鬼们不要靠近我,包括我的傻子弟弟。”

乔:“……”

他有点后悔昨天直接拉了快进,没有审阅开头这部分内容。

尤妮斯女士果然不说他好话。

镜头重新切回到客人方向,焦点对准了树荫下坐着的一个男人,那是略微年轻一些的德沃·埃韦思。他手肘放松地搁在椅子扶手上,不紧不慢地擦拭着眼镜。

在他左手边,有一位圆脸男人正比划着跟他说些什么。

“从最右边开始吧,这位是医疗舱生产商贝文先生,他今天一直企图说服我们换掉春藤医院所有的医疗舱,然而那批医疗舱去年刚换,就是从他那里订的。”镜头在圆脸男人脸上定了几秒,尤妮斯调侃似的低声道:“爸爸心里肯定在说:去你妈的,别做梦了。不过贝文先生收获也还行吧,毕竟刚才曼森兄弟俩又当场跟他订了一批最新的医疗舱,放在各个住处,说是为了随时随地给他们的父亲调养。剩下的送在场宾客一人一套。”

乔趁着镜头没转,接着尤妮斯的声音说:“我之前不是说老狐狸给曼森带了一些医疗、药矿方面的人么?这位贝尔就是其中一位,我印象里这个聚会他来过三次左右。他家医疗舱每年都升级换代,曼森兄弟也每年都当场定一批,送给老曼森和所有宾客。其实数量不算多,顶多40套。有一件事是尤妮斯后来发现的,她通过一些途径,看到了当时的出货单。单子上填写的数量是没什么问题,40套,但是运送载具每次用的都是银蛇。银蛇你们知道的,那个载货量装200套医疗舱都没问题。这些商人个顶个的精打细算,放着更合适的载具不用,是不是有点奇怪?”

他说着犹豫了一会儿,又道:“春藤的医疗舱也基本都用的他家,后来有一年老狐狸好像跟他闹了些不愉快,我听见老狐狸提过要终止他家的订单,换成另一家,但没什么顺理成章的理由。那之后没多久……可能两三个月?他就……死了。之后春藤医院的医疗舱就换了。”

“死因?”顾晏问。

二十七八年前,他也才四五岁。联盟每年死那么多人,商人也不在少数。他对这些陈年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印象。

乔说:“用药过量,一种止疼药。”

“止疼药?”

“他一直有严重的神经痛病症。”

在他们交流的过程中,尤妮斯已经转了几次镜头,挨个提了几位客人,这些都算是熟人。

“……克里夫先生,不出意外,他又拽着我爸和肯·曼森先生发表感言了。‘没有二位,我起码要多花六十年才能抓住这条飞梭机生产线,还有那几条a级运输轨道’,巴拉巴拉,年年都是这个开场白,我都会背了。”

“啊——坐在他旁边的是他儿子,比我略大一点,叫什么来着我忘了,姑且称他小克里夫。我不是很喜欢他的眼神,他看他爸后脑勺的眼神,活像在说‘什么时候你们这帮老不死的才能退位让贤’,他看我爸的眼神更讨厌。我觉得他不喜欢任何根基深厚的家族,可能是嫉妒?再等二十年他估计能继承家业,提前为二十年后的我自己默哀,要跟这种人打交道真是见了鬼了。”

燕绥之表情依然很淡,眉尖却挑了一下。

现在住在悍金酒店的,就是所谓的小克里夫。二十多年过去,果然一代换一代,一家之主的位置已经换了人。

“他不喜欢家族?”燕绥之顺口提了一句。

乔说:“我跟他打交道有限,尤妮斯更多,据她说是这样。跟他聊久了,能从他的某些语气和目光还有一些细节动作上感觉到,他不喜欢家族,尤其不喜欢我家。”

燕绥之点了点头。

“怎么了?”

“没什么。”燕绥之淡淡道,“想起他之前玩扑克的样子,觉得有那么点儿意思。”

“什么样?很拽很欠揍?”乔咕哝。

“黑桃和红桃很随意地丢在远处,方片放在面前,手里把玩的是草花。”燕绥之记忆力很好,回想的时候甚至能复刻克里夫当时的表情和小动作。

“所以呢?”乔茫然地看看他,又求助似地戳了顾晏一下,“帮帮忙,我感觉我又回到当年选修课的时候了。”

乔小少爷脑子进水选修法学院的课时就是这样,全班大部分人都在燕绥之的提示下若有所思,唯独他一窍不通,只能左戳柯谨,右捅顾晏,求个更明白的解释。

顾晏也被戳成习惯了,“扑克花色理论记得么?草花代表地位、权利和声望,指代像你家或是曼森那样的家族,方片代表金钱和资源。”

“哦哦哦哦——”乔少爷公鸡打鸣似的连连点头,道:“明白你们的意思了。”

搁在自己面前的,总是最贴近自我意识的。方片代表克里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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