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妹倒不担心自己会掉河里,不过她们真害怕在河边刷虾子的时候,虾儿会直接跑掉。
老板娘兴致勃勃地给她们找了刷子,看她们把海虾刷的干干净净,扯掉虾头去了虾线。
江海潮有点紧张,认真地强调:“虾头我们会拿走的,不会丢这边招苍蝇的,回家拿它喂鸭子。”
老板娘笑了:“也好,这个跟螺蛳一样,鸭子吃了能生蛋。”
三姐妹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海虾卖不掉呢,合着大家觉得那是鸭子吃的东西呀。
不过螺蛳肉都能卖出去,她们的海虾肯定也没问题。
但等海虾尾巴收拾出来,问题也来了。烧菜要油盐,要佐料,再说虾尾巴要先在铁锅里炒过,才好倒进圆柱一样的铝锅里焖。
这些东西,她们都没有啊。
二舅舅走的时候,估计根本就没想到这茬。
馄饨摊的老板娘乐坏了,指着自家的铁锅道:“拿这个炒,还要什么呀?大酱是吧,我家晒了。”
江海潮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太麻烦了,二舅舅还说她们不会给老板娘找事呢,结果全是事。
等到虾尾出锅,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留了一大碗给老板娘,用的就是她们中午吃饺子的那种碗。
老板娘说不要,让她们自己拿出去卖。
菜头过来领人,替她们裁判:“应该的,替几个妹头也尝尝味道。”
老板娘直摇头:“小妹头们总共才多少虾子?给我这么一大碗,哪里吃得完?白糟蹋了东西。”
菜头拿眼睛瞪她:“你铺子上这么多来吃面的,你们两口子吃不完,也让人家尝尝味道啊。”
老板娘眼睛都直了,半晌才冒出句:“你这是要干什么哦?行行行,我收下了,回头就让人吃吃看。”
菜头看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觉得这些人真是一点点奔头都没有。
江口的场这样小打小闹,他们就心满意足了?真没见识呀。去省城看看人家的夜市,老天爷哎,那才叫人山人海,一眼望过去全是人脑壳。
人家为什么那么热闹?人家卖的东西多呀。只有你这儿什么都卖,买东西的人才愿意来啊。
年过花甲的菜头自认为是个有理想的人,领着三个兴头头的小妹头在距离馄饨摊子大约50米远的地方,伸手一指:“你们就在这儿卖。”
他又跟旁边守着摊子的人打招呼:“帮忙看着点啊,小妹头,一会儿家里大人就过来了。”
隔壁摊主是个胖子,肚子圆的让人怀疑里面揣了个娃,看谁都是满脸笑。
他还好奇地伸头探了眼:“卖什么的呀?鹌鹑还是鸡蛋啊?”
“不是,虾儿,叔叔,你尝尝啊。”
隔壁摊主没跟她们客气,夹了一只吃了,又从他自己的锅里舀了一勺卤花生递给她们:“你们也哒哒嘴。”
他的花生不知道放了什么佐料,吃在嘴里又咸又香,让人忍不住还想再吃。
客人过来称了卤花生,又好奇地看了眼三姐妹的铝锅:“你们卖什么呀?卤鹌鹑?”
“不是。”卖花生的摊主替他们回答,“卤虾儿,你也尝尝看,我吃了还蛮好吃的。”
江海潮赶紧给他夹了一只,顾客抓在手里吃了,竟然毫不犹豫:“那好,给我来点,多少钱啊?”
江海潮还没开口呢,一直转来转去的菜头抢着说话:“两块钱一斤,货真价实,保准你吃了还想吃。”
那客人居然没还价,先说称半斤,看了半斤的量又觉得少,直接要了一斤,拎着袋子就走了。
说到塑料袋,江海潮又想挖地洞钻了。她们原先想的是卖活蹦乱跳的海虾,所以拿的是那种厚塑料袋。但给人称酱虾时,用这种袋子就不合适。
还是卖花生的叔叔替她们解了围,拿自家塑料袋帮忙装的虾尾巴。
他还安慰三个丫头:“没事没事,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就晓得怎么办了。”
他在这边已经卖了好几年卤花生,用的是自家配出来的秘方,老顾客一堆。
好些过来买花生的人,看见江海潮她们的摊子,都会顺口问一句,然后个人里有一两个尝过味道会让她们称个半斤一斤。
借着别人的光,她们那一铝锅的虾尾巴,居然不知不觉间,就慢慢地变薄了。
菜头再过来看时,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嘛,说什么卖海虾,就是卖卤虾的。下回就晓得怎么卖了吧。”
三个姑娘面面相觑,卤虾也是卤海虾啊。再说她们的虾子不是卤的呀,是用酱烧的。
菜头可没工夫跟她们啰嗦,还要忙着去维持秩序呢。
倒是卖花生的叔叔闲下来,好心地指点了她们几句:“人家又不喜欢海虾,你们干嘛老说是海虾呢?虾儿这么多种。”
江海潮百思不得其解:“可它就是海虾呀。它跟河虾长的又不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来。”
杨桃和海音也拼命点头。她们甚至有点害怕,要是人家想错了,以为她们骗他们怎么办?小虾米还好,长大的河虾好贵的,她们在书上看到了有人养河虾挣了好多钱。
卖花生的看着三个小妹头不开窍的样子,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脑袋左转右转,坐在斜对面卖猪头肉和卤肥肠的摊子上,指点她们:“以前猪大肠吃的人少,嫌味道大,拿出来卖也卖不出价。后来人家卤着卖,直接说是卤菜,买的人就多了呀。人家不喜欢海虾,不想听到海虾这两个字,你不说,直接让人吃不就行了。顾客是上帝,卖东西的,不要跟买的人扭着来。人家想听什么你们就说什么,晓得了吧。”
哎哟,小妹头就是小妹头,看着一脸聪明样,好话歹话都听了,还是转不过弯来。
卖花生的摇摇头,好在也无所谓。小孩子嘛,放暑假卖点东西挣点零花钱够了,又不是像他一样,靠这个养家糊口。
三姐妹的脑袋都打浆糊呢。可后面客人再来买东西,她们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叫卤虾,谁也没特别提是海虾烧的。
反正就摆在这里,看也能看出来不是河虾呀。
在这种心虚忐忑的情绪支配下,三个姑娘面对顾客的时候特别好讲话。人家让她们再送一勺,她们真的舀一勺放进去。
还是卖卤花生的叔叔看不下去,笑的开口:“可以了,可以了,一把年纪好意思欺负人家小妹头。”
搞得江海潮她们抓着勺子反而不知所措了。
买卤虾的人先讨饶:“行了行了,半勺总可以了吧?”
江海潮赶紧又舀了半勺放进塑料袋。
卖花生的不住叹气:“像你们这样卖东西,哪行哦。”
可送上门的便宜,谁不喜欢呢?她们的卤虾卖的挺好,最后见底的一层也叫馄饨铺的老板娘包圆了。
因为上她家吃面的人,尝了酱烧虾尾,觉得不错,想要一碟配面吃。
天色发灰时,一锅的虾尾全见底了。
三姐妹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这么好卖吗?真的卖掉了吗?
可兜里大大小小的钞票和硬币却清楚地告诉她们:卖光了。
哎呀!三个人兴奋得要原地蹦起来。
旁边响起个声音:“卖完了?”
家公爷爷推着自行车走过来,“卖完就回家吧。”
三姐妹面面相觑,她们谁也不知道家公爷爷到底什么时候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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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头还主动过来打招呼,夸奖三个妹头:“你家的娃娃养的好,妹头做事麻利的很。”
家公爷爷给他递烟,谢谢他照应。
天色不早了,两个大人寒暄了几句,家公爷爷就把煤炉放上了三轮车,招呼三个丫头:“你们骑自行车走吧。”
三姐妹惊讶:“(家公)爷爷,你还会骑三轮车啊?”
二舅舅说,会骑自行车的小孩可能会骑三轮车,但大人肯定就不会了。
家公爷爷难得露出了点笑模样:“这怎么不会呢?我年轻的时候,还骑三轮车去县城找活呢。”
农民就是下苦人,生产队的时候更苦。他去城里拖板车,蹬三轮车,赚了钱买了馒头回家。两个小孩吃的眼睛都直了,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可怜他们种水稻种小麦,一年到头能进嘴巴的却是吃了就洼酸的山芋。
哦,还有南瓜。
家公爷爷叹气:“你们要好好学习,考上学才有指望。”
三姐妹偷偷交换眼色,异口同声地保证:“我们肯定带书过去看。”
夏天晚上来的迟,但黑夜一旦降临,天色也是说暗就暗。
好在这暗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天上的星星密密扎扎的,好像做烧饼的撒芝麻粒,生怕人嫌他撒的少,一抓就是一大把。
于是天幕被这一点点的光点亮了,照着她们明明摸着黑,却似乎一路都点着灯笼,在引她们回家一样。
夜风吹着人真舒服呀,暖呼呼的,好像妈妈的手摸着她们的脸。
十几里路,她们骑的无比轻松。
只是江海潮着急,她急着回家点兜里的钞票。虽然海音告诉她,她们今天卖了12块钱。可不亲手点过了,她总是不敢相信。
上次那么多菱角藤和螺蛳肉,加在一起才卖了15块7毛呢。
到了家,三姐妹连口水都来不及喝,赶紧把兜里的钞票和硬币全都掏出来,一五一十的点数。
事实证明,海音比人家店里用的计算器还灵光,一点都没心算错。
超超围着桌子激动地转来转去,一个劲地嚷嚷:“姐,买冰棒吧,这么多钱!”
杨桃眼睛死死盯着钞票呢,闻声直接把他攘边上去:“吃什么冰棒啊?直接喝点糖开水好了。”
超超跳脚:“姐,你欺负人!今天都不带我去赶场,说好了要烧猪肺汤。”
江海潮拍了下脑袋,懊恼不已:“忘了!”
她们从一大早开始,所有的精神都放在海虾身上,根本没想起来猪肺。
江海潮感觉对不起弟弟:“下回呀,下回肯定买。”
可惜下回江口的场得到下个礼拜二了。
海军也失望,但他是哥哥,应该要比弟弟懂事。于是他轻易地原谅了失约的姐姐:“好吧,下回再买。”
海音想起来:“那我们就先钓海虾,养到下个礼拜二再去江口吗?”
“等这么长时间啊!”杨桃第一个反对,“那要少挣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