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公爷爷点了人头:“来六碗馄饨。”
超超虽然还不能从1数到100,但在场有8个人,他还是能点出来的。他顿时慌了,特别急着强调:“爷爷,我能吃一碗的。”
他怕爷爷让他和军军哥哥分一碗吃。
海音主动提出:“我早上吃的多,吃不完一碗的。”
家婆奶奶却摁着她:“你吃,长身体呢,怎么吃不完?老板,你再给我们舀两碗汤行吗?”
老板相当豪气:“行哎,我们家的汤可是牛骨头熬出来的,祖传秘方!”
说着他揭汤锅盖,开始数小馄饨往里面下。锅盖一开,白雾弥漫开,那香味就长出了小钩子,勾的人三魂七魄都要飞进汤锅里去。
江海潮不得不开始吮吸嘴里的麦芽糖,她怕自己口水会流出来。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把眼睛放到旁边,还在包馄饨的老板娘身上。吓!左手捏着挑子一点,右手5个指头一拢,一个形状漂亮的馄饨就干脆利落地跌在案板上了。
江海潮都没看明白馄饨到底是怎么包的。
平常家里绝不包馄饨,即便过年或者来客人,包的也是饺子呀。馄饨和饺子长得不同,包起来也完全不一样。
她拉着两个妹妹一起看,想要发掘这里头的奥秘。
“大拇指!”
杨桃眼睛最尖,今年学校体检,她左右眼视力有20呢。穿白大褂的医生都说她的眼睛亮。现在她非常肯定,“这边手抓起来,她大拇指是往里面推了一下的。”
海潮和海音赶紧盯着看,看了半天也只看到她大拇指似乎真动了一下。
太厉害了,就这样还能捏起来?下到锅里不会散掉吧?
三人看的津津有味,汤馄饨端到她们面前,她们都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还是超超先欢呼出声:“馄饨,好吃的馄饨来了。”
摆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吃饭的小碗,而是盛汤的大碗。
每一碗都装了大半的汤,里面沉沉浮浮的全是皮子半透明的馄饨,可以看到粉红色的馅。汤里还撒了黄色的咸菜丁和翠绿的芫荽末还有黑条条的,瞧着像切成条的木耳,吃到嘴里也滑溜溜的,却不是一个滑溜法。
海音吃了一口,小声问姐姐:“这是什么呀?”
杨桃猜测:“海带吗?”
姐妹俩都觉得不像。
还是老板端了两碗清汤给上桌时,笑着给他们答疑解惑:“这是紫菜,也长在海里的。我用料可实在的,紫菜可不便宜。”
家公爷爷点头:“老板你一看就是实在人。”他拿出塑料袋里的锅巴,泡进清汤里,解释了句,“面食我们吃不惯,还是要吃米。”
老板笑呵呵的,半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还真是这样。我年轻那会儿出去跑,带在身上的就是炒屑。人家吃面的,面粉炒炒吃。我们吃米的,焦锅巴磨碎了,开水一冲也是吃。”
他还大方表态,“要咸菜吗?有榨菜末,我自己炒的。”
家公爷爷笑了:“那就麻烦你了。”
老板去拿装榨菜末的碗,江海潮突然间站起来,各舀了一颗馄饨放进两个清汤碗里,一本正经:“家公爷婆奶奶,他家的馄饨果然不一样。”
其实她就没吃过几次馄饨,哪里能分得清各家的区别呢。
杨桃和海音都愣了下,赶紧站起来,有样学样。
倒是三个男孩像懵圈了,坐在位置上不知所措。海军年纪在他们里面中不溜秋,反而是反应最快的人,也颤颤巍巍的舀起了馄饨。
但家公爷爷和婆奶奶也反应过来了,立刻端着碗避开,嘴里念叨着:“你们吃你们吃,我们吃惯了汤泡锅巴。”
傻子才信呢。什么叫不吃面食?过年家里包饺子,也没看他们非得吃锅巴呀。
江海潮心里隐隐约约起了念头:他们舍不得花钱,一碗馄饨5毛,两碗要一块钱。
杨桃也猜到了,直接从超超碗里也舀了两颗馄饨送到清汤里。
超超张着嘴巴想喊,叫他姐眼睛一瞪,吓得不敢吱声。
虞凯眼珠子一转,问大人要锅巴:“姑爷爷,我也尝尝锅巴泡在汤里怎么个吃法。我只吃过开水泡的。”
顺理成章的,他的两颗馄饨也送了出去。
婆奶奶眉毛皱成一团:“你们自己吃好了,干嘛呢?真是的。”
杨桃偷偷跟表姐妹吐槽:“谁真是的?他俩才真是的呢。”
明明今天菱角藤和螺蛳肉都卖掉了,卖了整整15块7毛钱呢。非要少他们那一块钱吗?
馄饨真的很好吃,汤鲜味美,舀进嘴里简直不用咬,一下就滑进去了,让人忍不住一颗接一颗。
一汤碗的馄饨,就这么见了底。
到最后,到最后所有人都问家公爷爷要锅巴,泡在剩下的汤里吃。
老板看了哈哈大笑,调侃道:“这个好,以后我也这么卖,加一个汤锅巴。”
摊子上又来了客人,闻声笑哈哈:“生意都被你做光了。”
他眼睛扫过坐着的客人,还朝江海潮笑了笑:“你个妹头,今天你们老师又布置作业,让你卖菜了?”
江海潮一个激灵,认出了人。是她头回来江口赶场,气势汹汹跑到面前,说她瞎卖菜的老头。
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放暑假了,这是暑假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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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法总比困难多
上回还凶巴巴的老头现在却笑的嘴巴像是挂到了耳朵上,还抓了一把红红的果子看到他们喝馄饨的桌上:“吃吃吃,是小洋柿子,自家种的。妹头,今天你又是5分钱一把抓吗?”
江海潮连连否认:“没有没有,菱角藤5毛钱一斤,螺蛳肉一块钱一斤。”
老头笑呵呵的:“那就对了嘛,不能瞎来,我们卖菜的不能自己打自己。”
他要了一碗面加加荷包蛋,也不在店里吃,装在搪瓷缸里端走了。
海音偷偷问姐姐:“他是不是菜头啊?”
所谓的菜头是老派说法,就是卖菜这行领头的。按照她从故事书里看来的,所有在这一片卖菜的都得听菜头的话。
馄饨摊老板娘过来抹桌子,闻言乐不可支:“现在还有什么菜头啊,他就是自己封的,自家种菜,自家卖,卖的时候长了,新来的就要问问他门道。”
原来如此。
江海潮暗自松口气,她看到这老头就害怕呀。
家公爷爷问了句:“这边菜好卖吗?”
老板叼着香烟笑:“这有什么好卖不好卖,人肯定天天都得吃菜,不种菜的就得买菜。但人就这么多,要说能吃多少也不现实。”
桌上的人喝完最后一口汤才舍得走。
超超捧着鼓鼓的小肚皮,又去摸海军的,咯咯直乐:“军军哥哥,我的肚子比你大。”
婆奶奶付了账,喊他们:“走走走,(回)家去吧,太阳都烈了。”
但几个小孩走出馄饨摊,魂又叫街上各种卖吃的卖喝的给勾走了。
左边散发着浓浓卤香的是卤鹌鹑,浓油赤酱,看着都让人流口水。右边清凉凉的,是卖冰棒的,赤豆、绿豆、还有奶油,应有尽有。
家婆奶奶却视而不见,带着他们花了两块钱买了个鸡架子。
大家口水又拼命往外冒,鸡架子就是鸡呀。不管是鸡烧萝卜还是鸡烧洋山芋,都好吃。
超超兴头头地喊:“奶奶,晚上烧鸡!”
婆奶奶没反对:“烧,天这么热,也摆不住。”
太阳快到头心了,烤的人好像人脸贴着红彤彤的灶膛,个个都是一身臭汗。
可大家都兴高采烈的,三个姑娘像风一样骑着自行车往前冲时,杨桃还兴奋地问大姐:“明天我们再来卖吧。”
15块钱呢!螺蛳是从沟里趟来的,菱角藤也不是自家地里长的,完全是没本的买卖!
江海潮也一颗心怦怦直跳,兴奋的不得了。如果是自留地上长的菜,卖一次还要等好久才能重新长出来。但菱角藤是长在水里的野菜呀,想翻的话,什么时候去都行。
杨桃又开始嫌弃:“就是择起来太麻烦了。”
她到现在都觉得手指头疼。
海音说实话:“要是不难择,人家也不买了,直接骑个车过来捞菱角藤,也没人管啊。”
杨桃叹气:“他们真有钱,这种野菜都不想自己弄,要花钱买。”
5毛钱一斤呢,5毛钱能买一碗馄饨了。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二舅舅二舅母还愿意一天花30,让人家替他们去挑圩呢。
比起累死人的挑圩,择菱角藤跟挑螺蛳肉都不算什么了。
三个姑娘摩拳擦掌,就等着下午大干一场,明天再来江口挣钱。
一天赚15块,一个月就是450,一年下来……
“5400。”海音已经心算完了。
如果不是还骑着车,杨桃能直接拍案叫好:“干两年就是万元户了!”
海音认真地指出了二姐的错误:“菱角藤就夏天有啊,等天冷了就没了。”
杨桃脸上的笑凝滞了。
江海潮乐呵呵的:“卖一个夏天也好啊,900块钱呢。”
哎呀呀,真是的,前面的时间全浪费掉了。如果她们一放暑假翻菱角藤挑螺蛳卖,那之前让他们愁破头的10块钱医药费又算什么呢?
三姐妹越想越高兴,把车子踩得虎虎生风,一点也不觉得太阳晒人了。
到了家,婆奶奶也没耽误,直接喊她们刮洋山芋(方言:土豆)皮,然后剁了鸡架子加在一起红烧,盛起来足有一大海碗,摆在饭桌中间,香死个人。
江海潮感觉自己的口水一下子又多起来。
真奇怪,最多两三个小时前,她才刚吃过一碗肉馄饨。明明当时肚子饱饱的。
可现在,鸡肉的香,又是这么的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