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煦拼命给保镖使眼色,让他们来夺北开源手里的东西。
可这个时候哪里有人敢动。
“祝老师为什么会出事?”卢煦问道,他深深吸气,但是声音仍旧忍不住的发抖, “医生说差一点就救不回来了,如果贾松之真的出事,贾家会善罢甘休吗?二少还在外面!咱们,能不能一切等祝老师醒了再说?”
北开源盯着贾松之,下颌线紧绷着,牙齿几乎咬碎。
卢煦乞求道:“老大,如果祝老师醒了,追问这件事,您该怎么跟他交代呢?”
海浪哗啦一声,不停地扑到浅滩上。
海鸥在附近展翅徘徊,偶尔发出低鸣,涨潮了。
贾松之浑身颤抖,惊恐地不住摇头。
短短数秒,北开源不知做了怎样的挣扎和思想斗争,攥住铁凳的手青筋暴起,骨节青白。
“我真的,”他深吸一口气,又短促地呼出来,“……”
卢煦喘息着望着他。
北开源闭了闭眼。
他沉默许久,直到晨曦抵达海岸,才猛然将凳子砸去一边。
铁凳一路翻滚,砸倒了一排裹满污泥的支架,发出巨大的闷响声。
“……带他滚。”
卢煦不敢相信就这样拦下了他,连忙叫人上来把贾松之带走。
北开源背对着海岸线,看向医疗舱。
码头的灯被阴暗的天压缩的只剩下一团团的光,在广袤天地间犹如孤身的萤火虫。灯光映照在他眼睛里,像冒着寒光的剑锋。
下一刻,他侧开脸,朝着医疗舱大步走去。
晨起雾重, 半晌时分,太阳拨开重重乌云,从半空中露出一束束的光。
寸寸阳光有脚, 自海天一线轻轻悄悄地挪移到码头,海面粼粼灿灿, 空中架起两道彩虹。
经过一夜观察, 祝意各项指标稳定下来, 即刻安排转院。
北开源终于能看一眼他了。
他洗了澡,将自己收拾的干净整齐, 守在奔驰在高速上的救护车里。
祝意浑身插满管子,脸色苍白如纸。他肾脏破裂严重,手术切除了一部分, 出血量超过五千毫升,整体血液置换了一个遍。
北开源坐在一旁, 俯身看着他毫无生机的脸, 一阵阵后怕袭来,贴了贴他盖在身上的被子。
他一天一夜未曾阖眼, 这会身体疲惫, 精神却高度集中, 只想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救护车偶然颠簸,跟心脏震颤比起来不值一提。
北开源直起身,揉按着太阳穴看向祝意,紧接着这动作不由停在当场。
祝意不知何时睁开眼睛,此刻半垂着望着半空中不知名的某一点。
他只是睁着,眼神里没有丝毫触动和神采, 似乎正在发呆。
北开源慌忙看向医生。
医生与护士一拥而上,围着他做起检查。
北开源被挤在角落里, 隔着人群和机器不停的滴声,眼睁睁看着他吃痛的脸,还有掀开被子以后固定在伤口上被血液濡湿的纱布。
这段时间他们好似在两个时空,祝意跟他的话越来越少,而他总想着等忙完再哄一哄他,两个人既焦急又无可奈何,好似在某一条分叉路上渐行渐远。
血的教训对于北开源来讲,有些太严重了。
他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个遍,祝意再出点什么意外,就要承受不住了。
好在医生摘下听诊器,松了口气,对北开源道:“目前体征良好,但是恢复起来会很慢,护理也要小心细心。熬过并发症期,就会慢慢好起来。”
“好,”北开源嗓音很涩,他昨夜统共没说过几句话,这会有一种不受控制的沙哑:“谢谢。”
领头的医生说这是应该的,守在旁边记录仪器上的各项数据。
北开源拖着关节僵硬的身体坐回病床一侧。
祝意似乎刚刚回神,视线迷茫片刻,缓缓转向他。
北开源同他对视了不知多久,直到祝意眨眨眼。
北开源掐着掌心,半晌找回嗓音,轻轻问:“是不是吓坏了?”
祝意无声地张了张嘴,声音发不出,只能隐约看到口型:“……疼。”
北开源立刻看向医生,医生解释道:“麻药剂量减少,病人是会感受到一定程度的疼痛。”
“能不能加大剂量?”北开源问,“他耐疼能力很差,平常磕一下都会觉得很疼。”
医生思考了一下,点头道:“可以适当再推一些。”
护士立刻上前调整镇痛泵的参数,北开源伸手擦干净他鬓角的汗。
祝意不错眼地怔怔望着他。
北开源在那视线里节节败退,悔意不断加深,痛得他刻骨铭心,还在强壮镇定:“我知道,这很疼。不要怕,坚持一下,祝意,你想回家,还是去医院?”
祝意仍旧看着他,北开源在他的注视下勉强克制,但是眼圈泛起的红无法消退。
他能洗干净奔波的灰尘,却洗不掉满身的疲惫感。
那眼窝又深又暗,眼睛里血丝遍布,眼角也无力低垂着。
祝意慢吞吞眨了眨眼,用口型道:“家。”
“玫瑰园可以吗?”北开源小心翼翼地问。
祝意闭上眼,点了一下头。
“好,”北开源毫不犹豫地吩咐司机,“直接去玫瑰园。”
医生在一旁提议:“北总,家里没有监测仪器,各类药品也不齐全。私人医院安保严格,不用担心隐私问题,不会有外人随意进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