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不动了,”润之将右脚踏在凳子上,努努嘴,“你瞧瞧,刚能走。”
戚威啧啧抽气,“你爹还真下得去手——”
当日戚威也在场,便成为少数几个亲眼目睹事实真相之人,御林军不敢乱说话,戚威却不算刘墉或和珅的任何一方,故而不会为谁而对此事三缄其口,刘墉是如何对皇子下毒手,又是如何觊觎虎符兵权、欲对重臣之子杀之而后快的,他统统看在眼里,桩桩记在心上。
刘墉老奸巨猾,又怎会对他视而不见,留下此人成为来日祸根,即便戚威没机会告御状,斩草除根也更保险些。
不过说也奇怪,这些事却像是长了脚,顺风走,不知道是谁先走漏了风声,这般密宗儿不日便被吹到圣上耳边,紧接着就有不怕死的谏臣上书弹劾,添油加醋,搅得满朝风雨。
刘墉吃了个哑巴亏,更加紧追杀戚威,后者是一百个有苦难言,比窦娥还冤,只差指天指地发誓不是自己走漏的风声,又实在不敢当面澄清,不得已到处避祸。
“爷爷这两个月躲得辛苦,没过一个安生日子。”戚威说,“这不——送上门来,便宜你金屋藏个娇。”
润之微微点头,只看着僵直的右腿发怔,不说话了。
这倒奇了,戚威心里直犯怵,见惯了润之生龙活虎地反驳自己,这会儿他这般乖觉,又觉得万分不适应了。
“欸,你不——听说你要成亲了?”戚威暗道不妙,心说本想宽慰他几句,怎么话到嘴边却说了一句最不该说的。
润之未曾答话,过了良久,才道,“是。”
夏日的暑气席卷而来,蝉声聒噪,让人心中无端烦闷。
“他们都走了。”润之淡淡道。
“谁们?”
“元瑞,尹大哥,师父,石鲁,乔果子,儿子……”润之眼眶泛红,板着指头数了片刻,仰头去望窗外,“留下我一个,没什么意思。”
“你回去看过了么?”
“什么?”
“屯兵那山里,”戚威说,“这些日子我也听了些闲话,那山易守难攻,入山口处又有高人布了八卦阵法,普通人入之难极险极,却被刘墉一朝告破,你不觉得有蹊跷之处?”
润之愣了愣,他确实没仔细想过其中关窍,如今细细排查,真正知道此事之人不少,无干旁人却只有方儒生一个,若说是谁走漏风声,定然不出其右,当日情急之下,确是错怪了父亲。
但左思右想,又觉得方儒生不像叛主之人,他若是刘墉的人,如今既已东窗事发,何不索性挑明对立,却只说探亲,是为了保下一分颜面,留作来日筹码,还是认为草包旧主尚有利用价值——
或者……真真是冤枉了他去?
“的确蹊跷,但又想不通关窍,那个人在我府里待了多年,年前已经走了,他不像是离经叛道之人,若是被人利用,想来余生也会良心难安,日日煎熬,我没力气怪他了。”
“怕是你心中已有数了,我便点到为止,多说无益。”
润之颔首,“我师父精通奇门遁甲之术,那林中的八卦阵法便是他的手笔,本该让你见见的,如今怕是不能了。”
自得知八宝山被攻破之后,他无数次想要回去,却也怕故地重游无以抵挡物是人非的悲恸,只得以禁足为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