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中午的时候,叶家来了客人。
老人拄着一根拐杖,在中年人的搀扶下站在了叶家大门口。挡住了门前的光亮。来的是二房里的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两个中年人,还有五六个年轻人。
他们在门口一站,屋子里立刻黑了下来。
爷爷和奶奶在堂屋里剥着黄豆,爷爷一大早去菜地里找了一点黄豆回来,准备中午给女儿煮个黄豆汤喝。奶奶一回来就把自己的另外半边头发用刀剃了,她不知从哪里弄了一顶黑色的瓜皮帽戴在头上,陡然看起来,滑稽可笑。
奶奶抬眼,看着这群不速之客,并没有开口招呼他们。她只是拿她那双眼睛沉沉看着他们!胆子稍小点的不敢和她对视,因为奶奶的目光实在是太犀利,仿佛一道闪电!
花白头发的老人站在门口,凝神看了一会儿奶奶,慢慢走了进去。早有机灵的人寻来了板凳,殷勤地放在了他面前。
老人拄着拐棍慢慢坐了下去,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奶奶。奶奶却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看了他一眼,而后,就没有理他,一直剥着手里的黄豆。
老人见奶奶不出声,叹了口气,说道:“冰儿,你是不是在怨我?”
奶奶这才抬眼看他,冷笑道:“你清楚就好!”
老人又叹了口气,说道:“昨天那种情形,胳膊拗不过大腿,我也没有办法。保全一个是一个啊!”
奶奶又是冷笑,挑眉,犀利地说道:“是吗?有人把刀架在你们脖子上吗?姜家镇的人虽然多,可我叶家台的人也不少。没有想到,我们自己人倒是先斗起来了!真是叫人笑话!”
老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没有生气,他沉声说道:“你要这样想没办法,可是我告诉你,就算我们自己人不开这个头,也还是会有别人开这个头,叶家台,早就是他们要树立的批斗典型了。就算你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奶奶依旧冷笑:“我只知道,先对付我的是自己人!”
身边一位中年人忍不住,插嘴道:“大姐,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是没办法。我从城里得到消息,这次肯定是要抓几个典型的,不是从前那样小打小闹的。大姐,我们没办法啊!”
另一名中年人愤愤说道:“这几年来青黄不接,上顿吃了没下顿。不是洪水就是旱灾。每次救济款都拨不到我们叶家台,不就是因为我们叶家台有个叶神婆吗?别人都有救济款救济衣,我们什么都没有。这样的日子我们受够了!”
老人心里“咯噔”一声,看了一眼中年人,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果然,奶奶听到这话笑了!她丢下手里的豆子,拍了拍手,鄙夷地看着说话的那名中年人说道:“青黄不接?上顿吃了没下顿?这叶家台是饿死了谁?我们叶家台在外面做的生意带回来的米粮不是养活了我们自己人吗?还要什么救济款救济衣?哦,如今生意做不成了,没有钱带回来了,你们开始着慌了?这才刚开始你们就乱了,还没到死人的时候啊!”
“怎么没到死人的时候?这眼看着姜家河的水越涨越高,万一今年又发洪水,这地里的庄稼不是白种了!到时候,不是又要饿死人吗?”
奶奶听了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说道:“别在我面前摆出这副为大家着想的架势了。说来说去,你们不就是觉得我要收回外面的店子心有不甘吗?现在到处都是打砸抢,丧事又提倡火化,不许大铺大办,生意做不下去,暂时收手回来。我只不过是查个账而已,你们就慌了?”
老人叹了口气,一双混浊的眼睛紧紧瞪着奶奶,颤巍巍说道:“冰儿,你多想了!”
奶奶哼了一声,盯着两名中年人说道:“我没有多想,我只不过是想要他们交出账本。这些年来赚的钱,总要对族里有个交代吧!”
年纪略大一些的中年人有些焦急地说道:“账本我不是交给你了吗?”
“那账上的钱怎么有那么大的亏空?钱呢?去了哪里呢?”
中年人急切说道:“被抢了我有什么法子?我家老大还被城里的造反派打得躺在床上了。再说,那些人一个两个都和狼似地,到我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