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他甚至没得恨
众人一时陷入缄默,在壁画的最后,错落有致的浮雕堆砌成亭台楼阁,那八个身影聚在云间,与此情此景相照应,却讽刺至极。
过了不知多久,晏伽才开口,嗓子有些哑:“所以,这么久以来……不,这百年来,只有越陵山还在此处守着当年的盟誓,他们,他们……”
顾年遐抓住他的手,发现凉得可怕。
晏伽到此才明白了,为什么当年拜师之前,乐佚游会那么告诉他。那时他满心只以为成为掌门首徒,所受的磨炼与考验不外乎此,却没想到,真相原是这般荒唐滑稽。
——愿不愿意此生终了,也仅仅做一个掌门便罢?
——不能飞升、不能随意放弃掌门之位,更不能对所有人说起其中缘由。
——最后在某一日不见人地死去,越陵山掌门世代如此,亘古不变。
原来如此。
那些战死的同门兄弟姐妹,到最后一刻都没想到,自己原是为了这样一场弃盟毁约的背叛而死。
“我们就只为了这个吗?”晏伽笑了一声,“就只为这个,我失去了一切。”
“晏仙师……”
晏伽抬起头,很凄凉地从所有人身上看过去。在场或许没有任何一人是害过他的罪魁祸首,哪怕追溯到孙焕尘身上,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恨。
几百年了,他该恨谁、该恨什么?
他甚至没得恨。
晏伽看向甘氏兄妹,摇了摇头:“多少年了,我以为本就只有我一个人,何苦现在又来告诉我,其实本不该如此?”
他清楚地记得一次次被掏光了法力、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等待死去或是重生的时刻,无数个日夜他辗转反侧,梦到自己无力支撑结界,眼看着山河倾覆、天地崩毁,而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有负所托,德不配位。
那时怀钧太小了,他不忍心让徒弟和当年的自己一样,承受那样突如其来的痛苦,所以终究是没有那么早将掌门背后的代价说出口。
甚至致他身败名裂的那场横祸,也是因为他刚刚献祭了建木、正值法力空虚时被人设计陷害。那些缠身的邪秽,分明就是他试图用自己的血驱散那些灵修身上的混沌,才不慎沾染,当时他只想着救人一命,却没料到正是这恻隐之心让他一脚踏入死局。
他得之于此、失之于此、死之于此。
这么多年来,晏伽第一次有了心空的感觉,那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迷茫,他觉得心底终于有某处开始溃决。
当年一次与乐佚游的争论,声犹在耳,晏伽本以为自己忘了,却没想到,那些话从来都还在他心里。
“这根本就不公平!凭什么我们要承担这样悲惨的命数,师尊?凭什么我们就合该被人误解、被人中伤!凭什么我们世代镇关守山,却无法为自己辩白!”
“就是不能,没有缘由!这个位置生来就是不公的、就是痛苦的,总有人要在其位,若是选了这条路,就得忍下你的委屈,阿晏!”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已经气绝身亡的费逯此时乍然睁开了眼,幽黑的眼底仿佛映照出了无数嶙峋诡谲的峰脊、硕大无朋的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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