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实有本事啊,这不是都开始告我黑状了。”
陆玖年扭头直视他,做坏事也明目张胆。
“你就说你改不改。”
成箫扭过了头去,手伸出伞外,接着落下的雨水。
微凉滑过指尖,他收回手,看向身边的人。
陆玖年似乎是笑了笑,没等成箫看清,他就将脸转了过去,也学着成箫刚刚的样子,触碰着这方小小世界外的冰凉。
成箫向身前看去,石碑的照片上有了水渍,他拿手擦拭干净。
他看着蒋曼容依旧温柔的面孔,想说蒋女士,爱人,也被人爱的感觉,我体会到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吧,你困在不停歇的降水中,但他动一动小心思冲你说两句话,雨就忽然变成酸梅的味道了。
仍旧是雨,可却没那么难过了。
重心太低,他的声音混着雨水敲击地面的声响,有些黏。里头有无数的纵容,是丢盔卸甲,是一身软肋。
“改吧。”他轻声道,“我徐徐图之。”
两个人走出墓园时,天已经黑透了。
晚间温度本就不高,又加上降雨,寒气咄咄逼人到要渗进骨子里。
“我去找一下管事的大爷,外面冷,你上车等我。”
成箫拿起车钥匙按了按,把车解锁,冲陆玖年指了指副驾,又把钥匙扔给了他。
“行。”陆玖年点了点头,开门上了车。
成箫举着伞,往不远处的屋子走去。
屋子离正门有一段距离,成箫一路蹚过去,鞋也进了水,半个裤腿都沾了湿泥。
等走到房子跟前时,他整个人已经能用“狼狈”来形容了。他握紧被风吹得有些歪斜的伞,按老人的说法敲了敲窗户。
窗户没开,但门不声不响地打了开来。
门里微弱的暖光溢出来,让成箫觉得暖和了不少。
“谁啊?”大爷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
成箫往门口探了个头:“我们要走了大爷。”
“哦,你啊。”大爷摆了摆手,“知道了。”
成箫听着他有些熟稔的语气,觉得挺有意思。
“刚才就想问了,您是......认识我?”
大爷没回话,把门拉得更开了点。
成箫一时间有些一头雾水。
“要唠嗑的话进门吧,傻站着淋雨干什么。”大爷见他明显一幅没明白的样子,拍了拍门板道。
成箫于是收了伞放在门外,抬脚走进门去。
他鞋上都是水,没敢太往里进,只站在门口。他抬头看了眼屋内的布局。
这地方很小,只有一室一厅,应当是专门为值班的人准备的歇脚地。但成箫看着却没有样板房冷冰冰的气息,反倒有些温馨。
大爷走到桌子旁边,拿了纸杯接了热水,走过来递给成箫。
“认识也不算吧,顶多算是见过。”他缓缓道,“你上一次过来,我有印象。”
“隔壁几家人都在跟故去的旧人聊家常,就你,什么也不说站了半天,最后扔下一句‘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你走了以后我上前看了看,照片里的人和你五六分像了,想来是你母亲。”
大爷喝了口手里的热茶:“当时就觉得,你这年轻人挺奇怪的。”
手里的杯子暖暖的,成箫回忆起上次来看蒋曼容的情形。
那时候他还在读大学,一边攻读课业,一边试图让公司成形。
一切都进行的太不顺利。野心太大,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让人付出代价,结果最终四处碰壁。他聪明,但那点聪明在优秀的资本家面前根本不够看。不靠成家,那么小的年纪,他想拼出一片天地痴人说梦,他当然能借成家的势快速站稳脚跟,可那对于成箫来说无异于向成弘量低头。
欲望和道德殊死搏斗,成箫徘徊在选择的路口,越是想要得到答案,越是无法决断。
他知道自己要走的路想要抵达终点很难很难,他不能冲昏头脑,不能只有一腔热血。和过去暂时告别,忘了自己在做什么,他才有办法理性做出判断。
一天爬不上去,他就一天不来见她。
“那时候太年轻了。”成箫笑了笑,“意气用事,赌气就算了,还冲一个已经走了的人。”
大爷没再说话,只是一口口抿着茶,盯着窗户上的窗花,不知道在想什么。
成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还没看清楚窗花的形状,就先被猛地刮起的狂风吓了一跳。
玻璃发出巨响,紧紧关着的门外,风呼啸着发出呜呜声。如果不是屋子里暖和,灯也亮着,联想到旁边就是个墓地,还挺让人瘆得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