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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节(1 / 1)

其余人也纷纷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紧接着,一队端着餐食的婢女鱼贯而入,她们将还冒着热气的餐食放下,没过多久,韩盈面前便已经摆放好了各色珍馐。

菜肴上完,一部分婢女退离,还有一部分留下在后方准备随时听候差遣,而在这空荡,郡守郝贤开口道:

“上谷郡偏僻荒凉,不如长安繁华,此宴有所不周之处,还请韩刺史海涵。”

“如此好宴,何谈招待不周?”

虽说宋琳安全的出现在韩盈面前,郡守郝贤也频频向她示好,但韩盈并没有对他掉以轻心,觉着他纯洁的和白莲花似的。

又不是皇帝,面对那么大的疆土就是管不过来,本郡这点儿地方,走私动静都那么大,郝贤要是没什么察觉,那就是糊弄鬼了。而一路过来,韩盈也看到这些府吏对他尊敬有加,丝毫没有被架空的情况,这基本可以确定,他即便不是参与者,也是默许,甚至纵容此事,并在这里面分得了不少好处。

这情况略微有点糟糕,不过韩盈依旧没有慌,受贿在如今是官吏们的基本艺能,郝贤很大可能只是默许然后拿钱,并不是由他组织、参与,以及联系匈奴单于的,家族还在异地的他不会选择叛逃,更不会想要杀了她,只要有证据,再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那他应该是不介意卖掉别人来保全自己的,倒是那些在本地,又是主动合谋做下此事的叛徒,才是真的心腹大患。

视线扫过下方,每个人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兴高采烈,在没有宋琳指证和有充足证据的情况下,韩盈根本分辨不出来谁是包藏着祸心,她克制住自己,如赴一场极为正常的接风宴似的,继续和郡守郝贤周旋:

“比起长安,上谷郡别有一番风貌,接下来若是有时间,定要四处看看才不枉来此一遭。”

欣赏山川自然景色在如今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大家自然不会觉着稀奇,但它明显透露出一个信号,韩盈并不打算做个铁面无私的‘督邮’。

毕竟看美景这种事情,完全是服务于自身的一种享乐,和政务没有任何关系,真是来严查的,哪里会做、说自己要过来玩的?恐怕连这接风宴都要叫停了不可!

所以韩盈这么一说,郝贤脸上不由得露出更多的笑容来,只是他没有完全把韩盈的话当真,毕竟初次见面而已,底细还没摸清楚呢,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借着欣赏风景的理由看城防治民治兵?

不过,信不过是信不过的事情,现在还是得好好接待,他顺着韩盈的话继续道:

“上谷草场连绵,猎物极多,与长安相比,也是另有风趣,韩刺史若是愿意,某可一同陪去打猎。”

“喔?”

韩盈的箭术并不算多好,她太忙了,能保持身体健壮,有一定武力已经是不易,根本抽不出时间再练射箭,不过这种场合,她不打猎,让别人给她打也没问题,玩嘛,重在参与,开心就好,至于能打不打得了那日后再说,现在总是要先应下来的。

“那我有时间可一定要邀郝郡守同去。”

“韩刺史爽快!”

半答应下来的许诺,让郡守郝贤心中放松不少,他笑着开口:

“美宴当有乐舞相伴,韩刺史暂时看不得城外风貌,倒不如先看上谷乐舞,以悦身心?”

宴请光吃饭自然是无味,乐舞肯定是有的,此时算是礼的一部分,属于标配套餐,韩盈对听音乐和看跳舞都挺喜欢的,毕竟现场观看起来真的特别有氛围,她点了点头,同意道:

“可。”

得到韩盈同意的郡守郝贤向汲廉看了过去,而后者早在听到韩盈同意的时候便已经伸出了手,紧接着就开始击掌三下,这声音不算大,不过此时堂中极为安静,这声音也够传到外面让人听到,

三击掌这种东西,实在是让人幻视刀斧手和什么摔杯为号的暗杀,自始至终都清楚自己身在敌营的韩盈下意识握紧了手,只是潜意识觉着危险并没有出现,在外面模糊的‘快进去’人声过后,紧密的鼓声便乍然响起。伴随着鼓声,数个赤裸着上身,手持刀盾的青年男人便踏着一致的步伐走了进来。

这是一群身体很好的男人。

身高八尺,筋肉分明,常年的训练让肌肤变成了麦色,在阳光下呈现出极为健康的光泽,伴随着鼓点,走到堂中的他们迅速分成两队,互相攻防,撩、刺、截、拦、崩、斩,档……每一下都用尽全力,紧绷的手臂青筋如虬,对砍的铁刀似乎要出现火花,击打在盾上的声响更是沉闷,仿佛稍不注意,便要血溅当场。

看着他们,韩盈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她身在敌营的不安迅速褪去,继续稳坐,嘴角还多了几分略带些神秘的笑意。

这是专为她准备的战舞。

战舞这种古来有之,在宴席上演练起来也不是不可,但那大多数是在祭祀,两国邦交,又或者其它需要展示自身武力的时候,这种场合可不需要,反倒是过来些舞女,跳些展示自身身柔美的舞蹈更能烘托气氛,只不过,那是因为台上高坐欣赏的,都是男人。

而现在,主位坐着的是她,一个女人。

于是,舞女起到的效果便消失了,想要讨好她,便必须换成男人,只不过,这两者的情况还是有些不同,因为在场的女人只有两个人,若是舞女,那在取悦上位者的同时,还给了他一饱人眼福的福利,可这些赤裸着上身,身形健硕优美的男人,只能取悦她和那个女医。

谁让在场的都是男人呢,如老刘家男女不忌的人终究是少数,大多性取向正常的,在看到更加年轻健壮的男性肉体时只会生出敌意,眼福?不觉着烦就算是好了!

权力再一次向韩盈展示了它的魅力,一郡之首和下方那么多官吏,压抑着自己,将她的喜好放在了首位,精心揣摩着,准备着,送上这么一份礼物,其中不乏有容貌极为出众的男子,长相正气,面额饱满,剑眉星目,鼻如悬胆,身姿英拔,众多武夫都压不下,让韩盈极快的注意到了他,这样的男人,想找出来要废多少心力?

韩盈的姿态越发放松,她毫不掩饰的打量着此人,而下方的郝贤和汲廉见她的模样,不约而同的露出来笑容。

不枉费他们花这么大力气准备的战舞,看这模样,韩刺史是心动了啊!

高强度的运动对身体消耗太大,往往持续不了很长时间,尤其是这些男人模拟的是对阵厮杀,手中都是真家伙,还赤裸了上身,时间太长,热量消耗过多的身体,掌控力便会逐渐下降,稍不注意,便真有可能伤到对方。

这是取悦韩盈表演不是斗兽见血就显得过于暴力很容易失去吸引的作用所以战舞的时间不长总共持续了大约二十分钟就停了下来表演战舞的男人排成队列站在堂中剧烈的运动让胸口克制不住的微微起伏让人觉着手感肯定不错。

韩盈收回自己的目光颇为欣赏的鼓掌赞道:

“好一个金戈战鼓当真是勇猛刚劲别具风采啊。”

郡守郝贤再克制

依旧掩盖不了他讨好的目的在韩盈开口后他立刻接道:

“哈哈哈边郡匮乏唯战事多儿郎也多便特选此军中武艺优者为演韩刺史喜欢就好。”

说着郡守郝贤的目光便飘到汲廉身上。

后者反应极快记得韩盈目光多停在谁身上的他马上高声喊道:

“荣穆还不上前为韩刺史斟酒!”

叫做荣穆英俊的男人半跪放下刀、盾他起身上前在韩盈案前跪坐动作极稳的拿起酒壶慢慢将酒倒出。

清澈的酒液落入酒杯韩盈的目光却未曾在酒杯上停留她从斟酒的手一路向上越过手臂来到了对方的胸口刚才的激烈对战让他身上已经出了一身薄汗阳光一照晶晶莹莹的挂在身上让人觉着有些口干舌燥。

他在勾引她。

韩盈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调情的老手但他很聪明的只展现着自己健硕、美丽的身躯而非刚才那强大的暴力当韩盈的视线与他对视时对方眼神中满是钦慕与服从这不带任何进攻性像一只敖犬强大又足够忠诚。

这可……真令人满意啊。

宗旭在韩盈面前解开了西汉军制极为残酷的一面里面的倾轧欺压争权夺利乃至过于严苛的军法其实早就让一部分人生出了浓烈的反战和不想入军的情绪这一点儿都不令人奇怪军中能获得战功的只有极少一部分人更多时候自家是死亡和被欺压的对象。

秦人的闻战则喜是生活中苛刻到极致的秦法让他们时刻处于变成奴隶的边缘只有爵位才能拿来赎罪、稍微提升那么一点生活品质但西汉已经不是如此军外能够让自己生活变好的道路太多总会有适应不了的人想要逃离军中在这里面有个把武艺高强者也不稀奇。

当然不管此人是不是出于这样的目的以郡守郝贤迫切讨好她其他官吏想要腐蚀她的想法送来的这个荣穆都会极为的顺服不会给她演什么强迫的戏码又或者在社会男女思维影响下有着愚蠢的想要翻身做主拿捏她的想法只要韩盈想他会极为驯服的一直跪在她的脚边任她肆意揉搓。

权力美妙的权力如此令人心醉的权力啊。

越意识到自身对此人的掌握韩盈脑海中便越发生出不可控制的念头她的目光逐渐停在了对方的脖颈上无人的时候这里带个项圈一定很好看吧?

她清楚自己很轻松就能做到这点。

“韩刺史酒好了。”

低哑醇厚男音在耳边响起总算是将韩盈那不可控制的念头拉回来一些韩盈看着斟满的酒杯笑着拿起了它一饮而尽。

“好!”

右方的郝贤见她满饮瞬间叫了声好:

“韩刺史豪爽某再敬你一杯!”

“来!”

韩盈将酒杯放在座上示意荣穆继续斟酒。

高位者的情绪总是能传染的一巡酒下肚在韩盈明显表露出喜悦的姿态后那悬在众人头上的利剑仿佛终于落了下来大家脸上纷纷露出笑容也开始畅饮起来霎时间整个宴场充满了欢乐的气氛无数人奉承着大笑着热闹的让人注意不到汲廉什么时候离开了宴场。

杀人申冤

离开的汲廉心情极度糟糕。

无它,那曹肥见今日韩刺史到来,又开始吵着要钱,已经威胁起来管家要去见韩刺史,将账册交给她大家一起玩完算了。

身为一郡长吏,汲廉住的宅院就挨在郡府旁边,让那曹肥找准时机喊叫起来,保不齐真能让让韩刺史听到什么动静,管家在曹肥撒泼面前退的次数太多,习惯性后退久了,已经下不了将人绑起来堵住嘴决断,只能派人过来通知汲廉。

这种时候因为此等情况被叫回去的汲廉心情自然糟糕透了,连韩刺史明显对他送去上的人满意,自己有可能平稳度过此关的情况都没办法挽回。

他们干的是叛国族诛的大罪,事情捂着,不被大家、上头所知,或者只有极少一部分人知道大致情况,而没有实际性证据的时候,上面是不介意看在好处上轻轻放过的,可一旦有了实质性证据又闹的人尽皆知,那哪怕是自己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亲儿子,也要大义灭亲,杀了他以正国法,如此才能下堵众口,上应皇帝,不然,包庇只会有一个下场,她也会死!

亲母子尚且如此,与他非亲非故、在那种情况下杀了他又有极大好处的情况下,韩刺史又怎会看在一个觉着不错的玩物面上保他?甚至,那玩物不劝着她赶紧杀掉他都是好的,踹掉旧主才能向新主投诚啊。

面对曹肥明摆着想让他死的举动,汲廉心中恨不得立刻杀了对方,可偏偏此人和曹捷是兄弟,而他和曹捷之间的关系又太过微妙,即便是他纳了曹舒与对方结为姻亲,仍旧是互相提防的状态,更麻烦的,是现在的局势和曹肥的态度一直让汲廉分不清楚,他到底是为了自己,还在曹捷的指使下,故意来找茬的?

这里面的区别太大了,前者能让汲廉直接联系曹捷处理掉曹肥这个作死的疯子,两个人还能继续合作分赃,但后者摆明了就是曹捷已经不满受他这个大哥的控制,准备散伙,那对方连主持公道这件事恐怕都是在算计他,谁知道背后对方还在密谋着什么,之前让自己‘主持公道’的那些人,是真向曹捷抢钱,还是他主动分钱拉拢这些人,在反过来坑死他?

在恐怖的猜测下,汲廉根本不可向曹捷询问,这两日那泼皮过来要钱的事情,他也没有告知对方,而是将人稳在家里。

只是这样也不保险,就像是此刻,曹肥仗着自己的身份和掌握的信物又开始吵闹起来,在曹捷的存在下,汲廉是处理不是,不处理也不是,棘手的让人发疯。

必须得弄清楚曹肥为什么敢这么做,即便是用点手段——

终究还是做到长史的人,汲廉很快抓到重点并下了决定,不过,他暂时还不能带着人过去,那泼皮也清楚自己这么干很作死,身边跟着侍从和混吃混喝的游侠,他带一两个人过去打不过他们,人一多,曹肥立刻就能意识到不对要跑,到时候恐怕更麻烦。

得先把人弄到单独的地方商议。

危险的地方,曹肥肯定是不会去的,汲廉只将人叫到了隔壁的房里,这和那群人在吃酒喝肉的侍从游侠离的位置很近,若觉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直接嚎一嗓子就行。

这样的地方没有让曹肥生疑,他提拎着酒壶,醉醺醺的,整个人摇晃的像头鹅,可笑,又带着几分不尊此地主人的嚣张,临近了,那股子难闻的酒气扑面而来,熏的汲廉泛呕,可曹肥却好像一无所知,察觉不到似的嘿嘿笑道:

“汲长史,小的我就要一十金而已,我那好族兄每年可是给您三四百呢,您只要给我,我保证以后都不来找您,如何?”

去你大爷的如何!

一十金,足足有一十万钱了,够一个百石基层正吏一三十年的俸禄,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狼已经吃到嘴里的肉,怎么可能再往外吐?汲廉眼神一下子便变得凶狠起来,但他很快又将此压了下去,扮装怒意,直截了当的问道:

“之前你才要十金而已,如今怎么又成一十金了?过来要这么多金,你族兄知道吗!”

说着的同时,汲廉还死死的盯着曹肥,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酒精能麻痹人的大脑,放大人的情感和行为,即便曹肥很想克制自己,可迟钝的神经却做不到控制身体的那些小反应,提到金增多时,曹肥整个人有扭了扭头,好似有些不自在,而提及族兄的时候,他更是下意识缩了缩,仿佛是在畏惧。

曹肥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暴露,质问的心虚不由自主的浮了上来,他本能的想要快速糊弄过去,甚至不惜开始威胁:

“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赶紧给钱,给了乃公就走,不然——”

这把戏太简单,还未威胁完,汲廉便已经明白过来,曹肥完全是自行过来索要财物,曹捷恐怕根本不知道此事,而这样的猜测带来一个更加恐怖的问题,他一个无兵无权,只负责和商人对接,管账的小卒,哪里来的胆子敢这么威胁他?!

“你族兄也不知道此事。”

直至现在才发觉这点的汲廉,只觉着难以克制的恐惧如蛇般顺着腿爬上他的身体,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有人在暗处如此算计于他,他竟然直到现在才察觉!

该死的,如果早点儿质问,何至于在现在这么要命的时候才会发现?

握紧袖中的铁锤,汲廉面黑如碳的厉声追问:

“说,谁给你的胆子过来要钱!还敢要这么多!”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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