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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节(1 / 1)

当韩盈知道的时候,她是有些发懵的。

“草纸居然可以保暖?”

如今的衣服已经可以做夹层,中间会塞进去柳絮和芦苇御寒,这是平民最常用的御寒方式,但前者容易让人过敏,后者收集起来极其困难,所以塞了满了足量芦苇的衣服,甚至可以卖到二百多钱的高价。

这样的衣服,韩盈是觉得不够保暖的,它的御寒性能远不及皮毛,但对于农人们来说,已经能够产生很好的效果,至少不会出门走上一段时间,就会因为过度的体寒而丧失性命。

在低要求下,草纸也突然变得能打起来,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用得起芦苇,那碎稻草作为填充物便是另一种选择——既然碎稻草可以,那被重新制作过的草纸显然更加柔软,贴身,甚至保温效果更强一点。

碎草纸填充的衣服像极了棉服,被叫过来穿上衣服的年轻男人活动起来丝毫不受影响,他高兴的说道:“这衣服果然暖和!”

“那再试试这件。”娄行拎着件硬衣走了过来:“看看能不能防风?活动受不受影响?”

年轻男人接过来衣服给自己套上,他拿起来担子挑水,那看起来硬的和皮夹克似的衣服,直接被压出一道折痕,虽然穿的过厚,使得活动起来有些不便,但并不算多影响挑水搬柴。

来回往返一趟的年轻男人兴奋摸着这硬衣:“令长,穿着它,感觉不到寒风吹了!”

娄行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你把衣服换回来,回屋里继续干活吧。”

观看的韩盈立刻上手查看这两件新衣服,碎草纸填充的没有什么新鲜,倒是旁边的这件硬衣——

触感有点像纸板,却没有纸板那么厚,除此之外,还带着几分韧性,韩盈看它表面透露出来的纤维,心中微微一动:

“这也是纸,不像是草,难道……娄叔你用的树皮?”

“你倒是猜得快。”娄行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他坐在火炉边给自己烤着手,继续说道:

“你那沤烂的法子当真是好用,这有点像妇人们纺织,不过,她们是经纬相交,织的细密规整,咱们这不过是团乱麻,好在这么一来,竟板结在一块,做成衣服,防风效果是真的好啊。”

何止是能防风啊,还能防雨呢。

韩盈想起了油纸伞,又想起来她爷爷那个时代,的确有人用报纸糊窗户防风。这样来说,虽然纸做成衣服有点离谱,但,还挺有效的?

这科技树简直是越点越歪了。

看着这纸衣又厚,表皮又都是各种纤维,还是无法写字的样子,韩盈心下一动,她不由得问道:

“这样的衣服可好做?造价如何?”

“草衣最好做,把草沤烂,再晒干捣碎,填进衣服里便好,树皮衣就难些,不好剥,怎么都得值个百钱吧。”

不等韩盈开口,娄行直接说道:“我知道你所想为何,这点东西,我还不至于与民争利,明后天我就让各村人来学,民间能有件新御寒之物,总算是件好事儿。”

韩盈露出笑意:“正是如此!”

周围的农人听到有更好做的防冻防风衣,纷纷跑过来学做,只是冬日沤烂原材料也不容易,众人便索性拿着石锤锤打,经过了这么一番折腾之后,新做出来的衣服表皮更光滑了一些。

而韩盈也很热情的将制作方法写信传回了县里,希望师父能派人宣传,尽量让平民冬日也有防风衣可穿。

将信寄出,韩盈看着农人们高兴的拿着纸衣回家,眼神逐渐变得有些深邃。

纸衣好啊,比用来包药材的草纸更容易被大众传播,而且人人都能掌握这项技能,韩盈迫切的希望,它能像妇人纺布一样,传播的天下人皆知。

毕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如何造能够写字的纸,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哪个现代人会不知道造纸术原理是怎么回事,就算过程不清楚。也知道要追求作出纸浆,最后用竹帘舀出就行,大方向对了,剩下的慢慢摸索就行,韩盈能做出来草纸,只要继续下去,总能做出来能够写字的纸张。

但她停下了。

古人不傻,轻便易得,又能写满大量文字的纸张太优秀,有权势的人或许看不出来纸张对社会变革的影响,但他们必然会想尽办法将这项已经趋向于完美的技术据为已有,到那时,韩盈将很难让纸张传播开来。

所以,目前的‘纸’不能拿来写字。

字太神秘了,不少人对字极为推崇,认为它具有神秘的力量,这种迷信心理也蔓延到了承载字的物品上,一旦草纸能够承载字体,会立刻被人发掘其价值,那就很难由平民去掌握,扩散。

可惜的是,由于草纸只能拿来包药材和如厕,没有什么经济效益,平民压根没有学习的兴趣,韩盈一直在头疼如何让它扩散出去,她也没有想到,这居然会被娄叔无意中解决。

“虽然纸衣已经有些跑偏,但……原理还是差不多的,有心人想要研究的话,总能研究出来办法。”

韩盈忍不住喃喃自语:“不过,草纸也不能放弃推广,如今厚葬之风盛行,不少平民家庭也被拖累,用草纸做的纸钱将其取代,既让草纸技术传播出去,同时也能一改社会风气,就是,得骗啊呸,得编个好点的理由。”

厚葬风气

纸钱的事情暂且不提,冬日严寒实在是太难熬,大致解决了防止时疫的问题,韩盈便不想继续在营地这边呆着,索性跟着一个吏目花了两天的时间回了县城。

坐在炕上,韩盈裹着被子喝了半碗热汤,又将手放在火盆上烤火,驱散着一身的寒气。

“过了冬就得去学骑马!”

这可真不是有感而发,而是残忍的现实因素,营地住宿环境不算多好,虽然有火炕,可房子都是草棚,现今正是刮寒风的时候,屋内的温度时刻保持在零度以下,被子保温效果也差,韩盈夜里躺平休息,属于贴近火炕的那一面热,盖着被子的那一面冷,再加上其它零零散散的不便,呆着实在是要命。

可她偏偏走不了——毕竟大冬天的,靠两条腿走上百里路,这太强人所难,好在除了常驻于此的娄行,还是有吏目骑马往返送消息的,就是时间有点儿长,基本上十天半个月的才来回一次。

这样的速度对如今来说已经很勤,但对于韩盈来说还是太慢,只是现实终究得是她去适应环境,所以,还是赶紧学会骑马吧,省得下次还多挨七八天的冻。

将碗中的姜水一饮而尽,韩盈这才缓了过来,她看向今日无事的女医于秋,对着她问道:

“这一段时间我不在,医属怎么样了?”

被问的于秋是副使,在韩盈离开的这段时间内暂管医属的事物,她今年三十岁出头,经历的事情也算多,性格沉稳的同时又有两分圆滑,虽然医术稍微逊色两位主治,但极适合处理医属的这些杂事琐事,听韩盈提问,她道:

“医属一切照旧,除了秋冬之季有不少人因气温骤降感冒过来求医外,便没什么大事了。”

说完,她像是想起来什么,又道:“不过最近还是有件与您相关的事情,这天一冷,不少人手脚生了冻疮,时常有人来问您可曾又做了冻疮膏?”

啊这……

韩盈也是无奈,没成想两年前做的冻疮膏,居然还有人记到现在,可没蛇上哪儿去做?

且不论蛇洞好不好找,就现在的情况来说,根本不能大规模的捉蛇,主要是猫,准确的说被人驯化的家猫,韩盈至今为止还没有见到,倒是有野猫的存在,当然,现在它们还不被叫做猫,而是狸。

在如今,野狸已经表现出了极强的捕鼠能力,韩盈所背的庄子中,就有骐骥骅骝,一日而驰千里,捕鼠不如狸狌的记载,但它们没有被驯化,数量也很稀少,个体的捉鼠能力比起来鼠群整体显然不够。

而这个时候,蛇就是很好的补充。

蛇是鼠的天敌,一年能吃掉四百多只老鼠,现在不允许进入山林狩猎,又是大冬天的,要是高价去收购蛇,农人只能去自己田里碰运气,冬日被冻伤的人太多,冻伤膏的需求量大到离谱,不知道抓多少蛇才够,这么一来,明年的田鼠岂不是立马蔓延成灾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啊。”韩盈无奈的摇了摇头,她道:“没药材,做不了,若是有人上门药,你就让他的用干净的芦菔涂抹,也能缓解几分,嗯,比起来治冻疮,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防冻,好像猪油也可以,这样,于秋,我给你说几个配方,你抽时间做一下,让人试试效果如何。”

于秋立刻将这件事情应了下来。

有事扔给属下,事情就轻松许多,没过几天,韩盈就收到了效果最好的一款防冻猪油膏。

这猪油膏没有腥味,带了些许草木之气,手感油而不腻,极好推开,在皮肤上的保护效果也极好,韩盈对此很满意,就是名字不算多好听,看其膏体呈现白色,直接给改成‘雪花膏’。

话说雪花膏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想了好几秒还没想出来的韩盈选择放弃,随手将雪花膏放在医属售卖。

她这一出头,没过多久,尚傅就就知道了,于是派人过来接,韩盈正好需要人帮忙带东西回家,立马收拾了一箩筐上车。

今日阳光还算明媚,也算是巧,路上韩盈正好碰上之前跟着她设局杀了髦牛,又查封河伯祠的狱吏。

对方姓魏,名阳,韩盈还请过他们吃饭,双方也算是有所交情,此刻,他正和其他狱吏压着一群罪犯往县衙走。

这群罪犯形貌各异,有人身形壮硕,眉宇间凶悍,也有身材矮小,看起来唯唯诺诺之人,甚至还有个头发发白,腰背佝偻的老人,此刻他们全都背着双手,用绳子绑着串在一起,看起来很是奇怪。

正当韩盈疑惑的时候,魏阳先开口道:“可真是巧了,月女也去县衙?”

马车的速度不快,和人走的步伐差不多,说话间的魏阳大踏步的走了几步,就到了韩盈车后两三米的样子。

“正是。”韩盈侧身,调整了下坐姿,她不由的问道:“这是在押送犯人?为何区别这么大?”

正常来说,普通人能犯的罪,大多都比较正常,外形和气质上也会比较相似,而这群人实在是天差地别,也不知道是怎么才压到一起的。

看韩盈回话,魏阳和后面的其他狱吏都有些惊讶,尤其是魏阳,他继续向前快走了两步,说道:

“月女有所不知,这些人各亭送上来的罪人,着其貌不扬,可全都掘了他人的坟冢——真是贪财到不要命了!”

呃?

听魏阳这么说,韩盈的目光再次快速扫过了这群罪犯,稍微一数,便是二十多个人,这数量实在是惊人,要知道,如今掘人坟墓和杀人同罪,要处以磔刑,也就是先割肉,再斩断肢体,最后才会割断人的脖子。

这简直是让人死的要多痛苦有多痛苦,如此严刑峻法之下,居然还能抓到这么多?

韩盈知道汉代盗墓很猖獗,但她真没有想到能这么猖獗,紧接着,她又想到另一个可能,连忙问道:

“这是今年一年抓到的人数,还是……?”

“这一两个月抓的……还是抓到的。”魏阳也有些唏嘘,盗墓这种撅人尸骨的事情,实在是挑战现在的社会道德,可严刑竣法实施到现在还是屡禁不止,那就不是法律的问题了,他叹了口气,指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人说道:

“西郊有位姓周的富户,大父先去,陪葬了不少好物,光钱就有一万,下葬不到七天,就被他挖了出来,在外逍遥快活了一阵,被亭长抓住,剩下的钱被退回给周富户。”

说到这里,魏阳声音直接拔高,整个人仿佛被气的不行:

“可那周富户又把重新修缮了坟冢,把钱埋了进去,虽是请了仆人照看,可没过多久,冢中的钱和值钱的东西又被人挖出来盗走。就是后面那个眉上有黑痣的矮子的做的,他是被抓住了……可这还没完,我们去押人的时候,那周富户又被盗了!”

听完这段话的韩盈抽了抽嘴角,好家伙,两个月内坟墓被挖了三次,这得盗走多少钱?

不对,为何这周富户要一遍遍的加钱修缮坟墓?

韩盈以往虽然了解如今厚葬之风盛行,同时导致盗墓现象严重,却并没有更加深入的思考其本质现象,如今这么直观的遇到,心中不由得升起了疑惑,等到了县衙,和师父尚傅说完了营中的事情后,她又不免提到了今日所见。

听到这件事情,尚傅像是想到了什么,半晌,才道:

“如今大多视人死如视生,多认死后阴界与如今无什么不同,自然是想将生前富贵全带入阴界,祖宗血脉相连,先祖在阴界生活良顺,待他死后,定能出手庇护照应,岂不乐哉?”

尚傅清楚这种心态,毕竟,他虽未有过,可却无时无刻的不在想自己的亲人能在另一个世界安稳生活,只是……

时间久了,他也会怀疑,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但有韩盈这样独特的存在,尚傅终究是能够自我欺骗下去的,只是潜意识里还觉得有些不对,他张口说道:

“养生送死,方为孝也,今人多生前俭养,死后风光操办,不过是博一个孝顺的名声唬人,实在是令人恨也!

后面的这句话韩盈连连点头,别说现在了,她以前在现代的时候,也听父母说过老家经常出现这样的事情,父母把儿子供大,耗尽心血给孩子在城里买房,结果好的儿子每月还能打上几百上千块钱,差的直接不管不问,平日里要多冷血有多冷血,可人一死,那操办的要多大有多大……等等。

韩盈猛然想到了什么:“师父,这个送死,不会有很多人来送,还得送钱吧?

“自然是有赙赠的。尚傅以前没有跟徒弟说过这事,看她问了,也就解释道:

“赙赠分法、私,若是为官,死后朝中会有一份法赙,譬如二千石可得百万钱,若是得皇帝宠信,还会再加恩。而私赙,便是亲朋好友,下吏对上司,平民对富户的赙送,至于后者……

“已经成为敛财工具了吧。

韩盈说的是有气无力,该死的,古代份子钱怎么比现代还严重!!

演戏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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