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一阵恼人的铃音，掌心传来的震动再也不可忽视，乔锦一个激灵，从赖床的惯性中猛地转醒。

什么东西？

窗外天光清朗，乔锦将震动源头举到眼前，模糊的视线聚焦，发现是自己响铃的手机在闹鬼。

昨晚不是放在床头的吗，怎么跑他手里来了？

“奇奇，你怎么把手机——”话没说完，熟睡的范奇奇胳膊一甩压了过来，乔锦顿时睡意全无，腾身坐起。

他小心地绕过范奇奇下床，又困惑地看了看握住的手机。

巧合吧。他俩睡觉都不算特别安分，阴差阳错就滚成这样了也说不定。

只能这么想了，寝室里又没别人——

唔，有倒是有，但总不会是李既琛干的吧。

他人呢？

乔锦不假思索先把头号嫌疑人摘了出去，随即扫了眼自己被李既琛占用了一晚的床，收拾得整整齐齐，人好像已经走了。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告诉李既琛，这张床是我的啊？”

傍晚放学后，范奇奇如约帮乔锦铺好了上铺的床位，把乔锦的抱枕放上去后还拍了拍，安慰似的。

闻言，他食指竖起，表情严肃地在乔锦面前摇了摇，“过段时间吧，反正不是现在。”

乔锦那张脸其实很有欺骗性。所有人看到他，都会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是那种容易被父母过度娇惯纵容、养成蛮横性格的孩子。

太水灵漂亮了，如果不是被精心呵护着长大的，旁观者都看不过去。

所以就算因此养出坏脾气，都不算大问题，毕竟对着那张脸，所有人都会变得格外宽容。

可实际上乔锦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刚分寝室报道那会儿，范奇奇和徐维第一次见到乔锦。

本来在热火朝天地聊他们都玩的游戏，乔锦一进房间，他俩瞬间噤声，就像被统一调成了静音模式，直愣愣盯着乔锦看了有半分钟，才从突如其来的美颜暴击中回过神。

那时刚开学，别的寝室正在经历痛苦的磨合，左邻右舍一片兵荒马乱，他们房间却异常和谐，因为范奇奇和徐维都有点心照不宣地想多照顾乔锦，而乔锦却什么都不挑。

床位、作息时间，甚至课余活动，都主动调整到和他们保持一致，还经常表达想要帮忙的意思，简直是只人见人爱的小绵羊。

当然，范奇奇后来才意识到，乔锦的性格好有一部分其实是源于他脑子不好使。

比如——

“为什么要过段时间呀？”乔锦不理解地道，似乎想追问到底。

范奇奇目光慈祥地看着他。

因为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忘掉这个问题了，宝贝。

但他是不会把实话说出来的。

“因为嘛……”脑中灵光一闪，范奇奇换上痛惜的表情，压低声音道：“小乔，你想啊，谁没事会突然在学期末尾跑来住校？琛哥肯定是和家里吵架了，还是场大的；或者他们家族企业有人搞事搞上门了，他父母专门让他住在学校避风头；要不然就是更难以启齿的原因……总之豪门恩怨多哇！最近他自己的家事都顾不过来，我们就让让他吧。”

乔锦认真地想了会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昨天居然什么都没看出来。”

“就是这样的，”范奇奇欣慰地点点头，提醒道，“不过这些事你知道就行了，别在琛哥面前提哈。”

“嗯。”乔锦保证道，在心里单方面把他和李既琛的私人恩怨也一笔勾销了。

这时，宿管阿姨来了一趟，送回他们放在洗衣房超时未取的衣服。

每个人都有带编号的洗衣篮，李既琛中途加入，不知道这些生活细则，换下来的衣服放在了乔锦那个编号篮，所以送回来的篮子里，两人的衣服是混在一起的。

他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分出来，顺手打开李既琛的柜子准备将剩下的放进去。

“乔锦？”

想到昨晚宿舍里一片漆黑的盛景，李既琛特地在教室多留了会儿，写完作业才走，结果进门就看见这一幕。

他快步走过去，皱着眉将柜门重重抵上。

乔锦却并未察觉对方的不善，抬眸望着他解释道：“洗完的衣服，我帮你放好了。”

李既琛神情微顿，片刻后他语气平淡地说：“谢谢，以后我自己来。”

想起刚刚听来的悲惨故事，乔锦心生怜悯，本就清越的嗓音放得更柔：“不客气，都是舍友嘛。”

确认乔锦的确没听懂那是拒绝，李既琛面无表情地重申自己的态度：“不好总是麻烦你。”

“这有什么麻烦的。”乔锦抿唇一笑，仿佛受到的是极大的嘉奖。

李既琛掐紧的手指动了动，艰难忍下想按眉心的冲动，硬邦邦地转换话题：“琐事多了会影响学习，比如，你今天的作业写完了吗？”

乔锦灿烂的笑容登时一垮：“没有。”

李既琛悄然松了口气，冲书桌扬了扬下巴：“去吧。”

“小乔，等你写完作业，我们把昨天没放完的电影看了吧，还有一半。”为了给学神留下好印象，范奇奇一改往日沉迷娱乐的作风，静下心把练习册做了才去骚扰乔锦。

“今天不行，我有三张卷子。”乔锦把正在写的试卷捞起来，底下又露出两张，大标题排在一起幸运地凑齐一套理综。

“这么残暴？”范奇奇想了会儿，还是惦记结局，提议道：“我们分工吧，反正这些卷子我之后也要写的。你现在写了多少？”

“写了一半，不会的我先跳过了。”乔锦诚恳道。

“一半，是指三道选择题和两道填空题……？”范奇奇瞠目结舌。

“大题我也写了一点啊。”

“一点？你是说那个‘解’吗？”

“老师说过，解也是得分点。”

“……算了，给我一张新卷子吧，你把这张物理写完。”

物理？李既琛正好把奥林匹克竞赛参考书推回柜子里，好整以暇回头看，见乔锦坐得端正挺拔，表情十分认真。

然而下一秒，乔锦秀气的眉毛拧了拧，柔软唇瓣张开，将黑色外壳的中性笔末端轻轻咬进了自己洁白小巧的齿间。

……什么坏习惯？李既琛锐利的眼睛微眯。

似乎感应到他的想法，乔锦很快将笔吐了出来，嫣红舌尖掠过，李既琛呼出一口更燥热的呼吸。

“奇奇，这道选择题问，磁力最大时两根导线的位置关系……它们能有什么关系啊？”

范奇奇在埋头写化学试卷，配平完一个方程后道，“你看一下有没有类似‘相邻’的选项。”

远处的李既琛：“……”

乔锦是思考过的，说：“你说的这个选项合理吗？”

范奇奇：“有的话我们就能排除一个错误选项，提高蒙对的概率。”

乔锦：“也是哦。”

李既琛看出来了，这两人的水平半斤八两，难怪能交流起来这么顺畅。

乔锦研究半天选项，又去找范奇奇求证：“电流和磁场力，是不是和安倍定理有关啊？”

范奇奇抬头回想片刻，没想起来有这个东西：“没有吧。”

乔锦决定选择放弃：“那我随便选一个。”

李既琛实在听不下去了，走到乔锦背后瞥一眼题目：“都知道安倍定理了，怎么不用？”

身后传来的声音低而轻，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乔锦感觉自己被一股好闻的气息笼罩住，条件反射侧过脸，没想到李既琛也俯身下来，鼻尖在他的脸颊上似有若无地擦了一下。

乔锦眼睛微睁。刚才他们是碰到了吗？

几秒后，那双映着李既琛的瞳孔渐渐亮起来——这么近，应该能沾到李既琛的学神气息吧！

“看我干什么，”李既琛的语气和物理老师如出一辙，率先移开视线道，“看题。”

乔锦于是把目光转回试卷，看了还是没头绪，不好意思道，“我忘了怎么用。”

李既琛没说话，从他手里接过笔，在草稿纸上几笔画出导线受力图示，然后是受力变化分析，精确地让乔锦感受到了两根导线垂直和水平放置的差异。

乔锦试探道：“这样的话，它们应该在同一平面呢，是不是……选d啊？”

“嗯。”他几乎将这道题拆解到四则运算的难度了，但看着乔锦惊喜的表情，李既琛还是象征性地说了句，“做对了，真厉害。”

李既琛说他厉害耶。

乔锦回头看着李既琛，眸中闪烁着某种光芒：“那这道题，也是同一个知识点吗？我记得要用手比划。”

反正讲一道题是讲，两道题也是讲，李既琛简短提示：“右手。”

乔锦再次放下笔，看向自己摊开的手掌，“右手，然后呢？”

李既琛不得不说完：“右手螺旋定则，把手握起来。”

乔锦依言握拳，掌心却是对着自己。

李既琛道：“你的四根手指要指着电流方向。”

刚才的信心荡然无存，乔锦迟疑道：“可是，我感觉怎么指都是一样的——”

声音戛然而止。只见李既琛将自己的右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左手则从他身体另一侧圈过来，按在试卷上有电流方向箭头的图示旁。

“想象你的手指通了电，和题目一致的电流方向，应该是这样。”李既琛右手在讲解时微微屈起，乔锦一动不动地被他裹进掌心。

乔锦望着两人交叠重合的手指，还是一知半解。

他明明感觉到，电流是到处乱窜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