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奏完毕,他抬头对上那双黑眼睛,表情木木的,他不自觉地伸手捏它的脸,“好听吗?”却不想居然触动机关,小熊立即抖动起来,发出稚气声音,“爸爸妈妈,我是宝贝,宝贝爱爸爸妈妈……”
他吓了一跳,虽然是带着电子味道的假声,他却被震撼到。
那声音就一次次重复。仿佛真是他几个月后降生的孩子在娇滴滴的撒娇,每个字都敲击着他的耳膜和心扉。
许久,他才又按了一下,那声音终于停了。
隔了会儿,他鬼使神差地捏了一下另一侧,这回响起一个轻柔的女声,“妈妈也爱宝贝,宝贝要乖乖的,听爸爸妈妈话,长大了好好学习,做个好人……”熟悉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他耳边低声呢喃。
大半天时间里,除了接听几通电话,程彧一直坐在钢琴旁,一首一首地弹奏,不知疲倦。以往每逢情绪有大的波动时,他都会静静弹奏一曲,烦乱的心情就会渐渐平息。可如今,却越弹越乱,思念像是春蚕吐出的丝,绵绵不绝,也许直到生命尽头,才是它的终点。
直到脚边的露露开始打转,抓它的裤腿,喵喵叫。
他这才停下,看了它一会儿,再看了眼外面天色,然后弯腰抱起它。
来到露露的房间,他找出猫粮,倒进它的盘子里,然后在一旁坐下看着它心满意足地用餐。
夕阳从窗户透进来,落在露露身上,也落在它硕大的猫窝上,程彧忽地发现猫窝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他疑惑地过去掀起猫窝,不由愣住。
里面除了几只被抓烂的布老鼠,还有一只银白色的箱子,他记得这好像是白露曾用来装化妆品的。
他拿出来,打开,不由震惊。
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磁带、光盘和档案袋。
他随手抽出一盒带子,那上面的小标签是他的笔迹。
程彧的手抖了一下。
无限酸楚如岩浆般从心底涌上来,几乎灼伤到他的喉咙,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忽然一阵虚弱,失神地坐在地板上。
许久后,他放下磁带,抬手捂住嘴。
他自以为爱得升华,爱得伟大,爱到可以包容她的背叛。殊不知她早已开始,却不解释,不轻易许诺。
她那样的性子,一定经历了漫长的痛苦和挣扎,才做出如此抉择。他感觉到一阵阵的心疼,是真的在疼,心绞痛一般,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她,抱紧她,告诉她,他愿意用生命来回赠她。
新的一天,白露这里却还是老样子,依旧只能靠着床头,依旧盖着那条旧毯子,只是耳朵里多了一副耳机。
是黄毛见她呆着无聊,大发善心地贡献出自己的mp3,这少年心地不错,早上买饭时还特意给她带了两只茶叶蛋,让她感激不已。
mp3里存的都是刘若英的歌。
她的歌清清淡淡的,别有一番味道,有一首却是她没听过的,喃喃自语般反复唱着:“那天的云是否都已预料到,所以脚步才轻巧,以免打扰到我们的时光,因为注定那么少……”
听着听着,泪水就涌出眼角。
她想起那天早晨,吃过早餐,程彧起身要走,她说:“我今天要出去一下。”他表情一顿,然后点头:“好,让人陪你一起。”
他眼底的温柔和宠溺,此时仍印象深刻,还有那一秒的迟疑,或许,他已经猜到她要去哪,却没表示反对,他心里是不愿意的吧,毕竟,那是另外一个男人,曾经驻扎在她心底的。
这几天无事可做,她不由梳理起与他相识以来的几乎全部记忆,对比最初的阴狠残暴,现在的他简直是另一个人。可她知道,他还是那个他。
以前的,是他在外人面前的样子,现在的,是真正的他,被他用层层面具和铠甲包裹着的,经历了诸多磨难历经蜕变却始终保留的——最真实的面目。
也是只有她才有幸见到的他。
他渴望爱,她又何尝不是,长这么大,她第一次体会到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从最初的受宠若惊,到渐渐适应,最终上了瘾。在情感与理智厮杀的那些时日里,她一次次的决心就是被脑海里涌现出的他的各种“好”给一次次地推翻,最终……她只能对苏辙更加愧疚。
他的误会没让她多难过,这是她该受的惩罚。
可他的原谅,却让她无比震撼。海边他蹲下来为她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