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却将手机放在膝盖上,半张脸缩进衣领,在浓稠的黑暗中听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着。这是一颗健康的心脏。
心脏永远不会说谎,它诚实地记录着你爱上一个人时全部的心理活动。邹却想,怪不得人们总要严防死守,生怕自己这颗心被人夺去。可人又是多么摇摆不定的动物,遇上命中注定那个人后,却恨不得把心完完整整剖出来,捧到那人眼前。
如果可以,他很想看看徐栖定的心。看看那颗心曾为什么人言不由衷地跳动过,又拥有哪些隐秘的、旁人窥探不到的心迹。
霞光从对岸一点点亮起,城市喧嚷伴随着鸟鸣声渐响于耳。邹却睁开发沉的眼皮,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江边长椅上待了一整夜。
面部肌肉被冻得有些僵,好在穿得还算厚,应该不至于感冒。他站起身,决定先去附近吃点热乎的早餐,却倏然感到有冰凉的东西落在眼皮上,像有个人轻吻他的眼睛。
邹却抬起头,有细小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半空落下来。是雪,纯粹的雪,不再是让人期望落空的雨夹雪了。
不知为何,眼眶竟开始发热,方才独自承担的恐慌、无措,突然在这一瞬间决堤似的从心底涌出来。
邹却摊开手掌去接雪花,像是要向上天祈求,给他更多爱人的勇气。晶莹透亮的小雪粒融在手心,眼前越发模糊起来,一切纷杂的事被抛去脑后,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见到徐栖定,想告诉他,鲜少落雪的芍城也下雪了,是真正意义上的初雪。
想见你,想要你在我身边。
邹却吸吸鼻子,站在雪中给徐栖定打去电话。虽然做好了第一万次没人应答的准备,可还是想第一时间告诉他,想听到他的声音,想找到个容器,盛放自己所有的悲楚惆怅与欢欣雀跃。
几秒钟间,邹却想明白了很多事。
想要仰起脸逼退快溢出眼眶的眼泪,却诧异地发现电话通了。
邹却眨眨眼,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徐栖定的声音有些哑,只来得及叫出他的名字,便被邹却飞快地打断。
他把手机贴紧耳朵,努力憋着哭腔:“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才接我电话……”
“你现在在哪。”徐栖定说,“我去找你。”
邹却一下子安静下来,眼泪却冒得更汹涌。没立刻回答徐栖定的问题,他轻声道:“你在家吗?你往窗外看,下雪了。”
“看到了。”徐栖定说,“我站在雪里。”
他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明明那样不真切,却让邹却持续几天的焦躁都被风裹挟着飘远。